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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海面平得像块铁板。我靠在吊车底座的支架上,右腿还在抽,肌肉像是被电流一遍遍过。周婉宁没动,但她手里的防水袋攥得更紧了,指节发白。 刚才那三十秒,我们抢下了数据。现在它就在她怀里,还没凉。 “打开。”我说,声音压得很低。 她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下。微型计算机屏幕亮了,画面跳回最后那段录像——赵卫国和鹰首面具人交接,箱子搬上船,一切安静得不像在做见不得人的事。 “再放一遍。”她说。 我盯着她侧脸。她眼眶有点红,但眼神稳住了。她把进度条拖到最后,一帧一帧往前推。 画面晃动,风吹起那人衣领的一角。 银底蓝边的徽章露出来,编号073。 她的手突然顿住。 “是他。”她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真的是他。” 我没说话。我知道是谁。 周崇山。她叫了二十年爸爸的人,市政厅里穿西装、戴金丝眼镜的那个男人。那个每次看她都像在看一件工具的男人。 她咬了一下嘴唇,手指还在抖,但没有停下。她把画面定格,截图保存,又调出系统日志,确认这段记录没被篡改。 “这徽章……全市就三个人有资格佩戴。”她低声说,“他是其中之一。” 我从战术包里掏出金戒指。就是她母亲临死前给我的那个。我用匕首尖轻轻撬开内圈,露出一小块黑色芯片。 这是钥匙。 我把芯片插进平板接口。屏幕闪了一下,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 标题是:教育系统渗透计划。 我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两秒,伸手就要点删除。 她突然抬手,一把按住我手腕。 “别删。” 我转头看她。 她眼睛红了,但没躲开我的视线。“留着。”她说,“这是证据。” “你知道留着意味着什么”我问。 “知道。”她说,“他们会追杀我们,不光是赵卫国,还有他。周崇山。他不会放过任何知道真相的人。” 我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可我还是得留着。这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不让下一个孩子变成我这样。” 她松开我的手,声音低下去:“从小到大,他教我怎么藏摄像头,怎么伪造身份,怎么用一句话让别人送命。他说这是本事,是保护自己的方式。可我现在才知道,那是控制。他把我变成他的刀,还让我以为我是女儿。” 我没动。 她抬头看我:“你当年任务失败,是不是也有他在背后动手脚” 我没回答。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十年前那次行动,本来不该出问题。可偏偏有人提前泄露了路线,有人故意打偏麻醉弹,有人在我昏迷后上报了死亡名单。 这些事,一个人做不到。必须有内鬼配合,还得是有权的人。 周崇山有这个权。 “这文件里可能有答案。”她说,“也可能有更多孩子的名字。全市重点学校的学生资料,基因库,心理评估……如果他们真在搞什么实验,这些就是起点。” 我盯着屏幕上的文件名,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 毁掉它,我们可以逃。带着陈雪,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那样的话,周婉宁的母亲白死了。那些被监视的孩子,还会继续被盯下去。赵卫国能逍遥法外,周崇山也能继续坐在办公室里,装成一个体面人。 子弹不会说谎。 拳头才能讲理。 我收回手。 “不删。”我说,“但也不能让他们拿到。” 她点点头,把微型计算机抱得更紧了些。血从她袖口渗出来,在屏幕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印子。 “我来加密。”她说,“三层嵌套,物理隔离,只有特定设备能读取。就算他们抢走,也得花时间破解。” 我看着她操作。她手指很快,但每一步都很稳。不再是那个躲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也不是谁的女儿,而是一个决定自己要站在哪一边的人。 “做完之后呢”我问。 她停下动作,抬头看我:“你说什么” “接下来怎么办。”我说,“你还叫他爸吗” 她沉默了几秒。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不能再帮他做事了。哪怕他养了我二十年,教我说第一句话,送我去上学……可他从没把我当人看。我只是个任务执行器。”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以前我觉得,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换来自由。后来发现,任务永远没完。母亲死了,是因为她想帮我逃。现在我也想逃,不是为了活命,是为了做点对的事。” 我点点头。 远处货轮的灯还在闪,码头静得能听见金属冷却的声音。巡逻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但我们谁都没动。 不能走。现在一动,就可能暴露位置。 “等天完全黑。”我说,“我们换地方。” 她嗯了一声,继续处理文件。我把防弹衣往她那边推了推,她没拒绝,把计算机塞进夹层。 风又起来了,吹得吊车发出轻微的响声。我摸了摸腰间,那里还是空的。 但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在扛。 她突然抬头。 “陈铮。” “嗯。” “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了他们那样的人……”她顿了顿,“你会拦我吗” 我看她。 “会。”我说,“就像你现在拦我一样。” 她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一点。 她低下头,继续敲键盘。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点走完,最后一行字跳出:加密完成,密钥已生成。 她把密钥写进一张微型存储卡,放进贴身口袋。原始数据留在计算机里,但已经无法远程访问。 “好了。”她说。 我拿起平板,看了一眼那个文件名。教育系统渗透计划。六个字,像一块烧红的铁。 它会烫伤很多人。 也会照亮一些黑暗的地方。 我合上平板,塞进战术包。她扶着支架站起来,动作慢,但站稳了。 “还能走”我问。 “能。”她说,“我不疼了。” 我没信。但她没说要休息,我也没拦。 我们靠着吊车底部慢慢移动,贴着阴影线往东侧退。三百米外就是主通道,再过去是海关检查区。 不能从那儿过。 但现在也不能停。 她忽然停下。 “等等。”她说。 我回头。 她从防水袋里拿出微型计算机,屏幕亮着。她点开一段音频,是刚才录像里的环境音。 “听这个。”她说。 我凑近。 风声,脚步声,还有……一段很短的对话。 赵卫国的声音:“东西上了船,明天凌晨四点出发。” 另一个声音:“确保没人跟上来。” 停顿两秒。 赵卫国说:“周崇山那边,按计划切断联系。” 她关掉音频,抬头看我。 “他们要断了。”她说,“交易完成后,周崇山就会甩掉赵卫国。或者……让他消失。” 我盯着她。 “所以现在。”她声音很轻,“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拿到全部证据。” 我看着她。 她不怕了。不是不害怕,而是怕了也得往前走。 “好。”我说,“那就再往前一步。” 我们继续往东挪。她的脚步有点拖,但我没伸手扶。她也不需要。 远处传来汽笛声,一艘小艇正靠岸。 灯光扫过来的时候,我们蹲下,贴着地面。 她的手一直按在战术包上,那里有芯片,有密钥,有足以掀翻整座城市的火种。 我的手按在匕首柄上。 这一晚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