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碎的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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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廉租公寓的卫生间。 灯光昏黄，接触不良地闪烁，将墙壁映照得如同垂死病人的皮肤。 陈默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苍白、疲惫，眼窝深陷，仿佛被什么东西抽走了魂。 突然，镜中人的嘴角，扯起一个僵硬的、绝不属于他的弧度。 “闭嘴……” 陈默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低吼，指节因用力握着洗手台而泛出死白色。 “……你给我闭嘴。她不会的……” 镜子中的副人格桀桀桀的笑着。 陈默的脑内响起，声音尖锐如铁丝刮擦声。 “不会看看你的手机！那三个字她打打删删一整天了！她嫌你穷，嫌你是个……不正常的疯子！” “我不是疯子……” 陈默的呼吸粗重起来，镜面上蒙上急促的白雾。 “我只是……能听见一些声音……” “听见我们——就是‘声音’！承认吧，你我本是一体！她不要你了，这世界都他妈不要你了！答应她！让她滚——！” “嗡——” 掌心的手机猝然震动，屏幕亮起惨白的光，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 林婉：陈默，我们……分手吧。 字字刺眼。 几乎在信息映入眼帘的同一瞬，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到毫无生命质感的机械音，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凿进他的脑髓深处： 【检测到强烈执念与深度精神裂痕……符合绑定条件】 【四重奏系统——激活。】 【初始任务发布：同意青梅竹马的分手】 【任务奖励：解锁第一重奏——十凶鬼楼】 陈默的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 脑内的副人格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而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绝对零度寒意的力量，正从他灵魂的裂隙中疯狂涌出，蛮横地冲刷着他的抗拒与恐惧。 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理性在发出最后的警告，但那新生的、癫狂的力量，像操纵傀儡的丝线，牵引着他的拇指，点向屏幕。 【好。】 信息发送的刹那—— “咔嚓！” 世界，在他眼前破碎了。 不是幻觉。 眼前的公寓景象如同被砸碎的玻璃，寸寸剥落，显露出其后无边无际、弥漫着死寂灰雾的虚无。 【初始任务完成。第一重奏十凶鬼楼，已解锁。】 灰雾深处，一座建筑的轮廓缓缓浮现，并迅速凝实。 那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诡异的旧式居民楼，通体是吞噬光线的漆黑。 无数窗户如同被挖掉眼珠的空洞眼眶，沉默地凝视着不速之客。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与某种陈年怨毒交织在一起，形成有形的压迫感，几乎让他窒息。 楼体之上，四个由干涸血迹书写的扭曲大字，触目惊心： 十凶鬼楼。 “嗬……呃啊……” “来……了……” “新鲜的血肉……” 楼内，无数贪婪的嘶吼、尖锐的抓挠声、意义不明的低语糅杂在一起，形成一首来自地狱的交响。 仅仅是在那最为接近的第一层，陈默就能清晰地感知到，不下十几种截然不同的恐怖气息，正如同等待开餐的野兽，在门后躁动、翻涌。 陈默的思维有瞬间的停滞。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认知被彻底碾碎的茫然。 脑海中的机械低语犹在回荡，与眼前这座散播着不祥的【十凶鬼楼】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疯狂现实。 “我……终于还是彻底疯了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问题。 从何时开始，他已经需要依赖大把的白色药片，才能勉强压制住与镜中倒影对话的冲动，才能维系这摇摇欲坠的“正常”。 那些镇定剂是他和现实世界之间最后的锚点。 可眼前这一切…… 那凝如实质的血腥气，那钻入骨髓的阴冷，那无数贪婪目光舔舐灵魂的触感……这一切的细节都太过真实，真实到否定了它存在的可能性。 一个被强行压下的记忆，在此刻轰然破土而出—— 就在昨天，他惯常走过的【百家书院】消失了。 那家他去了无数次的旧书店，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座锈迹斑斑的废弃建筑，生锈的牌匾上，【大城山精神病院】几个字如同嘲讽。 当时他冷汗涔涔地后退，将其归咎于自己的病情复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回家，吞下了双倍的药量。 此刻，站在这座毫无疑问的“鬼楼”前，陈默浑身冰冷。 当初那个荒谬的猜测，此刻变成了冰冷的结论：不是他疯了，而是这个世界，早就裂开了一道缝隙。 有什么东西，正从裂缝里爬进来。 而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再次于他撕裂的脑海中响起，不带丝毫情感： 【十凶鬼楼，第一层：『喧闹之巢』】 【生存目标：存活至黎明，或……清理所有『噪音』】 【新手试炼，开启！】 吱嘎—— 仿佛回应着这声宣告，鬼楼那扇如同巨兽腐口的黑洞洞大门，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向内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浓郁的黑暗流淌而出，其中混杂着十几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恶意的气息，瞬间锁定了站在门口的唯一活物。 陈默不由自主地向那道门内迈出一步，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他知道，药，以后不必再吃了。 真正的“治疗”，现在才开始。 当“存活至黎明”的任务提示在脑中消散，陈默下意识地抬头。 头顶并非天空，而是一片无尽的、翻涌的灰雾，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希望。 这里，没有黎明。 手机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屏幕仍停留在与林婉的聊天界面。 他那孤零零的一个“好”字下方，是对方姗姗来迟的——【对不起】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比这座鬼楼更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虚妄。 在点击“发送”的那个瞬间，预想中的痛苦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斩断枷锁的、近乎罪恶的畅快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法确定屏幕那头是否还是那个记忆中的青梅竹马，或者说，他早已不认识那个在现实重压下卑微、妥协的自己了。 毕业即分手，他不是成功者，他是被筛选掉的残次品。 这份压抑太久了。 “吱呀——” 鬼楼第一层的门扉，如同巨兽蠕动的咽喉，已彻底洞开，散发出腐质与绝望的浓烈气息。 陈默收起手机，屏幕的光亮湮灭，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正常人”的犹豫也随之褪去。 他迈步，踏入门内阴影之中，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决绝。 是的，从今往后，他不再需要那些白色的药片了。 鬼楼内部，景象与他想象的炼狱不同。 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老式公寓楼的格局。 斑驳的墙壁，昏黄的廊灯接触不良地闪烁，延伸出去的长廊两侧，分布着约莫十几扇紧闭的房门，门牌号模糊不清。 然而，这片死寂的“日常”景象，却比任何张牙舞爪的怪物更令人毛骨悚然。 陈默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霉味与淡淡血腥的空气涌入肺腑。 他感到体内某种被药物和理性禁锢已久的东西，正在疯狂滋长。 他需要发泄，需要一场毫无顾忌的、最原始的屠戮，来祭奠他死去的过去。 他一步步走向长廊深处，鞋底摩擦着积满灰尘的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全神贯注于前方，搜寻着猎物的踪迹。 也因此，他并未察觉——在他身后，廊灯无法照亮的阴暗角落，一团更加深邃的阴影正在蠕动。 一双非人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已然睁开，正死死地、贪婪地，锁定了他毫无防备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