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深归来意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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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云家别墅。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将这座依山傍水的庞大宅邸映照得如同水晶宫阙，富贵逼人。觥筹交错的喧闹声隔着厚重的隔音玻璃，依旧隐约可闻。今夜，云家正在为二小姐云薇薇成功拿下与寰宇集团的一个重要合作项目而举办庆功宴。 与楼下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别墅西侧一间略显偏僻安静的客房。 云知意靠在阳台的躺椅上，身上是一件材质普通甚至有些洗得发白的丝质睡裙，与这豪宅格格不入。她刚刚结束一场为期半个月的“静养”——名义上是静养，实则是被父亲云霆以“需要清静”为由，在她妹妹云薇薇的关键项目期间，“请”到了郊外的一处疗养院。 晚风拂过，带来楼下花园里玫瑰的馥郁香气和隐约的欢笑。她微微眯起眼，望着天际那一轮将圆未圆的月亮，眼神有些空茫，又似乎沉淀着万古的寂寥。 不是错觉。这次从疗养院回来，她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醒感”。仿佛一场漫长而混沌的梦魇终于到了尽头，又像是尘封万古的顽石，终于被水滴凿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一些混乱破碎的画面偶尔会闪过脑海：恢弘到难以想象的殿宇崩塌、星辰如同弹珠般被拨弄、一声仿佛蕴含无尽悲怆与决绝的叹息……还有，一种掌控万物、言出法随的模糊感觉。 它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抓不住头绪。 “大小姐，”房门被轻轻敲响，负责照顾她起居的吴妈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来，脸上带着些许局促和同情，“您晚上没下去用餐，我给您热了杯牛奶。楼下……楼下宴会还没散呢。” 吴妈是云家的老人，也是为数不多对云知意还保有几分真心关怀的人。 云知意回过神，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接过牛奶：“谢谢吴妈。楼下太吵，我这里清静挺好。” 她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独特的慵懒腔调，似乎对眼前的处境毫不在意。 吴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先生也真是的，今天也是您的……唉，算了算了。薇薇小姐这次可是出尽了风头，听说顾家大少爷也来了，一直陪在她身边呢……” 顾家大少爷，顾衍之。那个自幼与云知意订下婚约，却在近些年对她愈发冷淡，反而与云薇薇越走越近的男人。 云知意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仿佛听到的是与己无关的陌生人的名字。她小口喝着牛奶，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温热流入胃中。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欢快的笑声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姐姐姐姐你睡了吗”声音甜美，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云薇薇穿着一身量身定定的粉色高级定制小礼服，妆容精致，像只骄傲的孔雀出现在门口。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看样子是她的闺蜜团，此刻都带着或好奇或审视或隐含轻蔑的目光打量着房间里的云知意。 “哎呀，姐姐你真的在喝牛奶啊怎么不下去一起玩呢今天来了好多客人呢。”云薇薇走进来，目光在云知意简单的睡裙和这间客房里扫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云知意放下杯子，抬眸看她，没说话。 云薇薇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带着撒娇式的抱怨，实则炫耀：“爸爸也真是的，非要说姐姐你需要静养，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姐姐你不知道，刚才和寰宇的王总签约，可紧张死我了，幸好衍之哥哥一直在旁边帮我……” 她身后的一个女孩笑着插嘴：“薇薇你就是太谦虚了，谁不知道顾少对你最上心了。王总那个项目，顾少肯定也没少暗中帮忙吧” “哪有啦，”云薇薇娇嗔地拍了闺蜜一下，脸上却飞起红晕，“衍之哥哥只是恰巧认识王总而已。不过说起来，姐姐，”她再次看向云知意，眼神变得“关切”起来，“你身体好些了吗那个疗养院条件听说很一般，真是辛苦你了。要不要我跟爸爸说说，让你搬回原来的房间虽然那间房现在暂时给我做了衣帽间，但收拾一下应该……” 这话语里的刺，几乎毫不掩饰。抢占房间，炫耀未婚夫的偏爱，暗示她在这个家的多余。 吴妈在一旁听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却又不敢插话。 云知意终于有了反应。她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云薇薇故作甜腻的嗓音。 她站起身，走到云薇薇面前。 云薇薇比云知意略矮一些，此刻穿着高跟鞋才勉强能与穿着平底拖鞋的云知意平视。被云知意那双清冷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看着，云薇薇心底莫名地虚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说完了”云知意开口，语气平淡无波，“说完了就出去。你身上的香水味，熏到我了。” 什……什么 云薇薇和她的小姐妹们都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木讷怯懦的云知意吗她居然敢这么说话 云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语气也冷了下来：“姐姐，我好心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需要你来看吗”云知意微微偏头，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厌倦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你的庆功宴，你的衍之哥哥，你的衣帽间，都与我无关。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云薇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云家上下，哪一间房是你的爸爸早就说了，这间客房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是吗”云知意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问问父亲，我‘该’待在哪里” 她说着，竟真的抬步欲往外走。 云薇薇吓了一跳。她虽然受宠，但也知道父亲云霆最好面子，今晚这种场合，若是云知意真的不管不顾地闹起来，说自己被赶去客房而妹妹独占姐姐房间做衣帽间，传出去终究不好听。父亲肯定会责怪她不懂事。 “你！”云薇薇气结，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身后的闺蜜们也面面相觑，没想到云知意会如此直接强硬。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薇薇，怎么了这么久不下去，大家还在等你切蛋糕呢。” 顾衍之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风度翩翩地出现在门口。他目光先是温柔地落在云薇薇身上，随即看到房间内的情形，尤其是站在中央、神色淡漠的云知意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不耐。 “衍之哥哥！”云薇薇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地扁着嘴，快步走到顾衍之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我来看姐姐，她好像心情不好，还说要去找爸爸……” 她语焉不详，却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受气的一方。 顾衍之看向云知意，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和责备：“知意，薇薇是好意。你身体不好，就安心休息，不要总是闹脾气，给大家添麻烦。” 这番偏袒，如此理所当然。 若是以前的云知意，或许会心痛，会黯然，会沉默地承受。 但此刻的云知意，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她目光平静地掠过顾衍之那张堪称俊朗的脸，又看了看依偎在他身边、眼底藏着得意的云薇薇。 然后，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麻烦”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仿佛在品味着什么。 接着，她抬手指向门口，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顾衍之，带着你的‘好意’，和这群吵到我休息的……” 她顿了顿，目光在云薇薇和她的闺蜜团身上扫过，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闲人。” “一起，出去。” 瞬间，整个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云知意，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顾衍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云薇薇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云知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顾衍之的声音冷了下去。 云知意却仿佛没听到，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觉得他们还在眼前很是碍事。她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般。 “听不懂吗” 她抬起眼，那双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朦胧忧郁的眸子，此刻清亮冰冷得惊人，隐隐间，竟让顾衍之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说——” “通通，闪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