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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变得温吞而慵懒。 院子里，那棵凤凰木光秃的枝桠在微风里轻轻晃动，衬着远处海湾星星点点的红色灯笼光影。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中午那场酣畅淋漓的团圆宴，后劲终于显现。 沈海生和许国栋两位“老将”，在喝下陈秀莲和周雅茹特调的醒酒茶后，早已扛不住酒意，各自回房歇下了，甚至隐约能听到沈海生房里传来的轻微鼾声。 沈鲸川没回自己那边的小楼，而是半躺在一楼客厅靠窗的老船木躺椅上，闭着眼，胸膛随着平缓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喝得不算最多，但酒意上涌，加上连日来的忙碌与放松，此刻也被浓浓的倦意包裹。 许昭没去打扰父母辈的休息，也懒得挪动，就搬了张同样的躺椅，放在沈鲸川旁边。 她蜷在椅子里，身上盖着条薄薄的羊绒毯，手指漫无目的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 屏幕里，是五湖四海的网友分享的热气腾腾的年夜饭、绚烂的烟花、团聚的笑脸…… 人间烟火气，隔着网络也能感受到那份温暖。 看着看着，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想看看身旁的沈鲸川睡得是否安稳。 这一看，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或者说根本没睡沉，正安静地侧着头，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 那眼神不似平日里的沉稳或锐利，带着点微醺后的朦胧，却又格外专注，像是海面平息后，倒映出的完整星空。 许昭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烫，轻声问：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沈鲸川没有立刻回答，依旧那样看着她，目光从她光洁的额头，滑到微微泛红的脸颊，最后停在她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上。 窗外的天光在他眼底投下柔和的影子。 过了几秒，他才牵了牵嘴角，声音因酒意和刚睡醒而带着一丝低哑，缓慢而清晰地说： “没怎么。” 他顿了顿，像是确认般，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认真得近乎单纯： “就是觉得，你很漂亮。” 不是华丽的情话，甚至有些直白笨拙，却像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在许昭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她感觉脸颊更烫了，心跳也快了几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 “喝多了吧你……” 她小声嘟囔，带着点娇嗔，下意识地用毯子遮住半张脸。 沈鲸川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只是重新调整了一下躺姿，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她。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海浪声，和彼此交织的、轻柔的呼吸声。 阳光缓慢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地板上，交织在一起。 下午四点多，冬日的太阳已显出疲态，光线变得柔和，给崭新的小院铺上一层暖金色。 厨房里开始响起热闹的备菜声。 陈秀莲和周雅茹系着同款不同色的围裙，已然成了最佳搭档。 “亲家母，这条黄鱼你来清蒸，你调的味道鲜！” “好嘞，那这锅红烧肉我来看着，火候到了。” 两人配合默契，洗、切、煎、炒，厨房里很快弥漫起令人食指大动的复合香气。 沈鲸川和许昭也被抓了“壮丁”。 沈鲸川力气大，被指派去处理那只肉质紧实的大龙虾，他拿着专用的厨房剪，动作利落精准。 许昭则坐在小凳上，面前放着一盆清水，仔细地择着翠绿的青菜，与两位母亲絮絮叨家长里短。 与厨房一窗之隔的客厅里，则是另一番光景。 沈海生和许国栋占据了最好的观景位置，面前的茶几上摆开了一盘象棋。 电视里正播放着喜庆的春节特别节目，声音开得不大，成了棋局的背景音。 沈海生手边是一个硕大的陶瓷茶缸，里面是浓得发黑的普洱，他每隔一会儿就端起来，“咕咚”灌上一大口，如同喝酒般豪迈，然后“啪”一声，把一个“车”砸在棋盘上：“将军！” 许国栋则优雅得多，他用的是一套精致的白瓷功夫茶具，慢条斯理地烫杯、洗茶、冲泡，先闻其香，再小口啜饮。 面对沈海生的“将军”，他并不慌张，捻起一个“士”，轻轻落下，化解了危机，才不紧不慢地品一口茶汤。 一个牛饮解渴，一个细品其味，风格迥异，却丝毫不影响两人在棋盘上杀得难分难解，时而为一步妙招抚掌，时而为一步臭棋互相“嘲讽”两句。 “老沈，你这步棋，跟你们出海似的，太直来直去了！” “许总，你这弯弯绕才像你们谈生意呢！” 说完，两人又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七点整，沈家新居的餐厅里灯火通明，那张特意换上的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 中央是象征“年年有余”的清蒸大黄鱼，周围环绕着油亮诱人的红烧肉、肥美的大龙虾、金黄酥脆的炸蛎黄、清甜的白灼虾，还有各色精致炒菜和煲汤，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充满了家的丰足与温暖。 大家依次落座，喜庆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沈海生作为男主人，笑着端起酒杯，目光看向许国栋： “亲家，你是见过大场面的，这开席前，你得说两句！” 许国栋连忙摆手，笑着推辞： “哎，这是在家里，不讲那些。海生哥，你是主人，该你来说。” 沈海生是个爽直性子，闻言哈哈一笑，直接“投降”： “我就是个粗人，撑撑船、打打鱼还行，让我讲话，可比让我捕一网金枪鱼还难！亲家，你就别推辞了，咱们都等着呢！” 众人也都笑着附和。 许国栋见状，也不再推辞，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从容地站起身。 灯光下，他神色温和而郑重，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位亲人。 “好，那我就说两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有力。 “首先啊，今年这个年景，对咱们月影湾，对我们这个大家来说，都很不平凡。经历了风雨，也见到了最绚丽的彩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