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绝境追踪，再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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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骨髓的剧痛，混杂着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沈安平的神经。 他一头扎进山林，踉跄着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后背那道被刺刀贯穿的伤口，正贪婪地吞噬着他的体温和力气。鲜血，顺着他的衣衫，无声无息地滴落在身后的草丛和泥土上，留下了一串致命的、无法掩盖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否则，不等日本人追来，光是流血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强忍着眩晕，凭借着猎人对山林的熟悉，辨认出几种能够止血消炎的草药。他将草药塞进嘴里，嚼成一滩墨绿色的烂泥，然后艰难地反手，将药泥一点点地敷在自己后背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草药带来的清凉和刺痛，让他因失血而有些混沌的大脑，暂时清醒了几分。 但他也清楚，这只是杯水车薪。 真正的危机，即将到来。 伊藤弘一，那个心思缜密的魔鬼，绝不会放过这个由他自己的鲜血留下的线索。 …… 河口镇，日军指挥部。 “报告伊藤中尉！粮车在西山道被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袭击，押运的五名帝国士兵，全部玉碎！” 当消息传到伊藤弘一的耳中时，他正在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金丝眼镜。他脸上没有任何的愤怒和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只是淡淡地问道：“现场有什么发现” “报告！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山鬼’使用的七点七毫米步枪弹壳，而且……根据幸存民夫的描述，袭击者……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指挥部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人，赤手空拳，在平原上，全歼了五名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唯有伊藤弘一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发现猎物踪迹般的微笑。 “终于……露出你的尾巴了。” 他放下眼镜，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不再满足于在暗处放冷枪了，他开始主动出击，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去抢夺一车对他毫无用处的粮食。这说明什么” 他环视了一圈满脸困惑的军官，自问自答道：“说明，他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复仇者了。他有了软肋，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而这，就是他犯下的第一个，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错误！” 他猛地站起身，下达了一连串不容置疑的命令： “传令！山林侦缉队全体集合！王麻子带队！” “把所有的军犬都带上！让他们做好准备！” “备车！我要亲自去现场！” 当伊藤弘一带着精锐的侦缉队和四条饥肠辘辘的狼犬，抵达那片还残留着浓重血腥味的战斗现场时，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日军士兵的尸体。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地上的每一寸痕迹。 很快，他便在路边的一处草丛里，发现了一滴已经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 犬类专家立刻上前，让狼犬仔细地嗅闻。 下一秒，那四条畜生像是闻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猛地朝着山林深处，狂奔而去！ “找到了。”伊藤弘一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挥了挥手，“跟上去。这一次，我要让他插翅难飞！” 一场生死时速的绝命追杀，骤然展开！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这一刻，彻底颠倒！ 沈安平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山林中艰难地穿行。后背的伤口，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再次崩裂，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 他能清楚地听到，身后那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犬吠声！ 他用尽了所有在山林里学到的反追踪技巧：他在溪流中行走，他用野兽的粪便涂抹自己的脚印，他甚至冒险爬上陡峭的岩壁…… 但这一次，这些往日里百试不爽的技巧，都失去了作用！ 他流出的鲜血，就是最明显的路标，让那些嗅觉灵敏的畜生，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踪迹，无论他逃到哪里，都无法摆脱！ “在那边！他又开枪了！” “太君，那小子是铁打的吗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还击！” 侦缉队的汉奸们，在王麻子的带领下，紧紧地跟在狼犬后面。他们既害怕沈安平那神出鬼没的枪法，又贪图伊藤弘一许诺的巨额赏金，一个个都红了眼。 沈安平且战且退。 每一次，当他感觉追兵即将靠近时，他都会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找到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回身，打出致命的一枪，撂倒一个追得最紧的敌人。 然后，立刻转移。 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孤狼，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不断地撕咬着身后的猎犬，延缓着自己死亡的到来。 但他的体力，正在被飞速地消耗。 他的子弹，也正在一颗一颗地减少。 他眼前发黑的次数，越来越多。 不知跑了多久，当他再次勉强击退一次追击，踉跄着翻过一道山梁时，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他那颗已经濒临绝望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前方，是一片断崖。 一条深不见底的山谷，横亘在他的面前，断绝了他所有的去路。 而身后的犬吠声和叫骂声，已经近在咫尺！ 他被逼入绝境了！ 沈安平靠在一块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三八大盖，又摸了摸腰间的子弹袋。 步枪里，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子弹袋，已经空了。 他缓缓地举起枪，不是对着敌人，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沈安平，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落在这群畜生的手里！ 然而，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一阵密集的、截然不同的枪声，如同滚雷般，从山谷的侧翼，猛地响了起来！ “哒哒哒哒——！” 那是捷克式轻机枪独有的、清脆而富有节奏感的怒吼！ 紧接着，十几支步枪，也同时开了火！ 这突如其来的火力，瞬间将正在收拢包围圈的侦缉队，打得人仰马翻！ “妈呀！有埋伏！” “是游击队！是猛虎山的王大疤！” 汉奸们被这迎头痛击打得鬼哭狼嚎，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辛苦追了半天的猎物没抓到，自己反而成了别人的猎物！ 王大疤带着一队游击队员，从密林中冲了出来。他们是恰好在附近巡逻，被这边的枪声吸引过来的。当他们看到被围攻的，竟然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山鬼”沈安平时，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对侦缉队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 局势，瞬间逆转！ 侦缉队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顺风仗还行，一旦陷入逆境，瞬间作鸟兽散。 沈安平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那根紧绷到了极致的神经，终于，彻底断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晃了两下，重重地向前倒去。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王大疤那焦急而又惊喜的呐喊： “快！快去看看！把沈兄弟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