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驾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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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城废墟带回的粮食和罐头，暂时压住了那即将爆发的饥荒。 当第一缕混合着米香和硝烟味的炊烟，从根据地那残破的地道口袅袅升起时。许多麻木的幸存者，才终于发出了灾难后的第一声呜咽。 他们活下来了。 背负着数千条亡魂活下来了。 这一口来之不易的米汤，就是重建的第一块基石。 一个崭新却也无比脆弱的领导核心，在这片废墟上迅速成型。 一间被清理出来的最大的地底洞穴，成为了新的“指挥部”。 没有桌椅，没有地图。只有一块充当“沙盘”的潮湿土地。 李卫国（猴子）、赵丰、张济生。 这三个在不同领域代表着“生存”的男人，组成了根据地新的“三驾马车”。 赵丰当仁不让地接过了最繁重也最迫切的担子——政治、民生与重建。他负责安抚那些失去了所有亲人的百姓；他负责统计幸存的人口和物资；他负责重新规划地道的安全区；他更负责将那些死去战友的遗体，从“十九洞”里一具具背出来，重新安葬。 他在用一个政委的坚韧，重新粘合这个早已破碎的“家”。 张济生和柳月娥，则成为了这个新“家”的心脏。他们接管了后勤、医疗与一切技术工作。“实验室”被重建在了最安全的“老君顶”山腹中。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利用从县城废墟里冒死抢救回来的那些化学品和设备，尝试复刻那早已断绝的“盘尼西林”奇迹。 而李卫国（猴子），他的分工最简单也最纯粹。 ——军事与武装。 他是这个新“家”那把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尖刀。 他每天只做三件事。 第一，训练。 第二，带着那几个幸存的“狼牙”，在方圆几十里的山林里疯狂地巡逻、勘察，绘制新的防御地图。 第三，站在“十九洞”那座巨大的新坟前，擦拭他那把绑着焦黑刀柄的步枪。 重建，在一种压抑、悲怆却又顽强的氛围中艰难地进行着。 直到第七天。 第一场战后的最高会议，爆发了最激烈的冲突。 “我不同意！” 赵丰一拳砸在了那简陋的土桌上！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充血。 “李卫国同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猴子的声音冰冷而沙哑。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名幸存的战士。 “我提议，根据地从今天起，进入‘全民皆兵’状态！” “什么叫‘全民皆兵’” 赵丰气得发抖，“你的意思是，让那些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女人、老人，也去扛枪吗！” “是！” 猴子的回答斩钉截铁！ “不止是他们！” 他指向了洞穴外那个正在笨拙地劈柴的少年——“豹子”。 “他十五岁。” “还有那些十二岁、十三岁的半大孩子！他们是‘十九洞’的孤儿！他们的父母都死在了毒气里！” “他们也必须接受最严酷的军事训练！他们必须学会怎么埋地雷、怎么扔手榴弹、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杀死一个鬼子！” “你疯了！！” 赵丰彻底被激怒了！ “李卫国！我们拼了命，我们牺牲了老沈，牺牲了大疤，牺牲了那么多兄弟！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保护这些孩子！保护这些火种！！” “你现在要把这些我们好不容易才保下来的‘火种’，亲手再推进火坑里去！” “他们是农民！他们是未来！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粮食，我们应该休养生息！我们应该恢复生产！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休养生息” 猴子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那把绑着焦黑刀柄的步枪被他扛在了肩上。 “赵政委，你告诉我，小鬼子会给我们‘休养生息’的时间吗” “黑田重德是死了。但是，日军的大本营还在！” “他们丢了一个联队！丢了一个屠夫大佐！丢了他们的‘王牌武器’！你觉得他们会就这么算了！” “不！” 猴子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嘶吼！ “他们会派来一个比黑田重德更聪明、更残忍、更歹毒的新‘屠夫’！！” “他们会带来更多的大炮！更多的毒气！！” “到时候，你指望我们拿什么去守！” “拿我们刚种下去的土豆吗！” “还是拿那些孩子的命去填！” 猴子一步一步逼近赵丰，他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我不管他们是‘火种’还是‘未来’！” “我只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活人就必须学会战斗！” “沈安平队长牺牲了！他把‘狼牙’交给了我！” “我就有责任让这群‘新狼’长出能咬碎敌人喉咙的牙齿！！” “我的训练，明天就开始！” “你！” 赵丰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战后的第一次重大分歧！ 是“生存”与“人性”的激烈碰撞！ 更是“尖刀”的复仇本能，与“守护者”的长远规划之间最残酷的矛盾！ 两人互不相让，整个指挥部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就在这场争吵即将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 “报……报告！！” 一个年轻的戴着眼镜的幸存者（在“十九洞”幸存的学生），连滚爬带地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的兴奋和恐惧！ 他是张济生的临时助手，也是这几天唯一在摆弄那部德制电台的人。 “政……政委！队……队长！” “破译了！！” “什么破译了！” 赵丰一愣。 “密码本！！” 年轻学生激动地挥舞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电报纸！ “那本残缺的密码本！我和张先生（张济生也懂德语和基础密码学），连蒙带猜！破译了日军的一条高级加密电令！！” “什么！” 猴子和赵丰同时色变！ 赵丰一把夺过了那张电报纸！ 那是一封来自“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绝密指令！ 电报的内容很短。 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们的心脏上！ “……黑田重德部全军覆灭。‘a号作战’彻底失败。帝国蒙受奇耻大辱……” “……兹任命，关东军‘清剿专家’木户谦二（kido kenji）大佐，为山西战区新任特别指挥官……” “……全权负责‘山鬼’（日军对沈安平，乃至整个支队的代号）的剿灭事宜……” “……木户大佐已于昨日抵达太原。其‘囚笼’（caged bird）作战计划即刻生效……” “木户谦二……” 赵丰喃喃地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他缓缓抬起头，和猴子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寒意！ 猴子的预言应验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一个被冠以“清剿专家”之名的新“屠夫”！ 一个代号为“囚笼”的全新作战计划！ 猴子没有说一句“我早就说过”的废话。 他只是默默地背起了他那把绑着焦黑刀柄的步枪。 他走到了洞口，看着外面那些正在为一口米汤而露出短暂笑容的百姓。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赵政委。” “……我的训练。” “——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