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雪夜与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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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的长沙，一场罕见的寒潮席卷而来。年末最后一场大型户外跨年活动的录制现场，人声鼎沸，彩灯闪烁，却挡不住刺骨的寒意。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收工。 傅诗淇穿着活动赞助的时尚羽绒服，里面是单薄的演出服，在台上时还能靠灯光和活动量撑着，一下台，寒气立刻无孔不入地钻进来。他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商务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宋玖和涛哥紧随其后。涛哥坐进了副驾驶，宋玖习惯性地拉开后座车门，看到傅诗淇今天坐在后排了，她犹豫了坐在了傅诗淇的前排单座上。司机发动车子，暖气刚刚开启，车厢里还是一片冰凉，和外面几乎没什么区别。 “嘶……真冷啊。”涛哥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这鬼天气，说降温就降温。” 傅诗淇没说话，只是把羽绒服的拉链又往上拉了拉，几乎拉到下巴。他微微缩着身子，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但指尖还是冰凉。他忍不住轻轻搓了搓手，又凑到嘴边呵了口热气，试图让冻僵的手指暖和一点。车窗外的路灯映着他有些疲惫的侧脸，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 车子刚驶出活动场地没多久，就被堵在了路上。前方似乎发生了事故，长长的车流像冻僵的蛇，一动不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暖气虽然努力运转着，但车厢里的温度上升得极其缓慢。寒意如同细密的针，透过单薄的衣物，一点点刺入皮肤。 宋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因为寒冷而微微绷紧的身体。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拉开了自己那个几乎从不离身的大容量背包。她动作利落地在里面翻找着，很快，像变魔术一样，从里面抽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厚实柔软的深灰色羊毛毯。 她将毯子展开，很自然地递到傅诗淇面前：“毅哥，盖一下。”声音平静，仿佛只是递了瓶水。 傅诗淇正看着窗外停滞的车流，闻声转过头，看到递到眼前的厚实毛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感激。他立刻接过来，低声道：“谢谢。”然后迅速将毯子抖开，裹在了自己身上。厚实的羊毛瞬间隔绝了大部分寒意，一股暖意包裹上来，让他冻得有些发僵的身体舒服了不少。 裹上毯子后，傅诗淇似乎才注意到宋玖。她穿着保暖性一般的工装外套，里面是件薄毛衣，鼻尖也被冻得有些发红，双手安静地放在腿上，指尖也微微蜷缩着。他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裹在自己身上的毛毯，又看了看她冻红的脸颊和鼻尖。 他伸出手，将裹在身上的毛毯往旁边展开了一些，空出足够的位置，然后很自然地朝宋玖那边示意了一下，语气是平常的关心，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坦荡：“你也过来点，一起盖着吧，暖和。别冻着了。” 宋玖顿住了。她看着傅诗淇展开的毯子，和他坦荡的眼神。车厢里确实冷得厉害，她穿着也确实不够厚实。短暂的迟疑后，她没有矫情地推辞，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起身默默坐在他旁边。 她并没有紧挨着他，而是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只将自己穿着牛仔裤的下半身挪到了毯子覆盖的下半部分。毯子很大，足够覆盖两人从腰到腿的位置。她小心地扯过毯子的一角，盖住自己的腿。 毯子下，两人的距离比平时近了许多。虽然上半身隔着空气，但下半身共享着同一条毯子带来的暖意。羊毛厚实而柔软，隔绝了车厢里残余的寒气，身体的热量被毯子包裹住，开始慢慢积蓄。宋玖能清晰地感觉到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以及毯子本身带来的、令人安心的暖烘烘的感觉。 傅诗淇似乎也放松了下来，裹着毯子，身体不再紧绷。他看着车窗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在路灯的光晕里旋转飞舞，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堵车的焦躁似乎被隔绝在了暖意之外。他心情似乎不错，甚至无意识地、轻轻地哼起了一首旋律舒缓的老歌，调子很轻，带着点随意的慵懒，应和着窗外的雪景。 宋玖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毯子下的暖意驱散了寒意，也似乎抚平了忙碌一天后的疲惫。她听着他哼着不成调的、却莫名让人放松的旋律，看着车窗上凝结的水汽和外面模糊的雪夜街景。车厢狭小，暖气运作的声音低微，只有他低低的哼唱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安心感，在这共享的温暖和静谧中悄然滋生。 她悄悄地拿出手机，没有解锁屏幕，只是借着屏幕的反光，对着车窗按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映着窗外模糊的雪光和路灯的光晕，还有车窗上倒映出的、坐在她旁边、裹在同一条毯子里的傅诗淇模糊的侧影轮廓。两人肩并肩坐在后座，在飘雪的背景下，安静得像一幅被定格的画。 涛哥坐在前排，正低头专注地用手机查看着明天的工作安排，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时不时低声和司机确认一下路况信息，完全没有察觉到后座那方寸之间悄然流转的微妙氛围。 时间缓缓流逝，车厢里越来越暖和。也许是太温暖，也许是太疲惫，傅诗淇的哼唱声渐渐低了下去，头开始一点一点的，最终靠在椅背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他睡着了。 他的头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而微微倾斜，眼看着就要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宋玖一直安静地坐着，余光瞥见他的状态。她犹豫了一下，看着他沉睡中略显疲惫的侧脸，最终，极其小心地、动作轻柔地抬起右手，用手掌外侧和手腕，轻轻地、稳稳地托住了他歪向自己这边的脸颊和太阳穴的位置，然后微微用力，引导他的头缓缓地、靠在了自己左侧的肩膀上。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他。傅诗淇似乎感觉到了一个更稳固的支撑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头在她肩上靠得更安稳了些，呼吸依旧平稳。 宋玖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头部的重量，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她目视前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比平时更加沉静，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车内温暖而宁静，只有暖气低沉的嗡鸣和两人交错的平稳呼吸声。车窗外，大雪无声地飘落，覆盖了喧嚣的城市，将整个世界包裹在一片静谧的纯白里。寒冷被隔绝在车厢之外，毯子下的暖意和肩头沉甸甸的温度，交织成一种无需言说的、心照不宣的默契与靠近。 两人都未深究这份暖意的确切来源，是毯子，是体温，还是别的什么。他们只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在这寒冷的雪夜中，安静地共享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与宁静，享受着这片刻的共处与舒适。某种超越工作伙伴关系的、难以名状的种子，在这无声的雪夜里，悄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