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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式货车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平稳行驶，车内只听得见引擎的低鸣和空调系统细微的风声。陈小鱼靠在车厢壁上，湿透的作战服紧贴着皮肤，带来阵阵寒意，但胸腔里却有一股热流在涌动。肾上腺素逐渐褪去，留下的是任务完成后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他成功了。他真的潜到了“鱼窝”边，还留下了“眼睛”和“耳朵”。 老董摘下面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油彩，看向陈小鱼，嘴角扯出一个带着疲惫却真实的笑意：“好家伙，刚才那几下，真有点老钓手稳坐钓鱼台的意思了。临场不乱，撒饵精准，溜得也快。” 他难得地用上了钓鱼的行话，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陈小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是董警官您指挥得好，b组策应得也及时。” 他回想起刚才警报响起时那一瞬间的心悸，以及随后近乎本能般的撤离动作，心里清楚，若非前期大量的推演和训练，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功劳是大家的，但你这‘浮漂’当得是关键。”老董摆摆手，从座位底下摸出两瓶矿泉水，扔给陈小鱼一瓶，“喝口水，缓口气。等回到窝里，看看咱们这第一竿，到底捞着点啥。” 回到安全屋时，天边已泛起微光。技术组的人员已经就位，电脑屏幕上正快速滚动着从厂区传回的加密数据流。陈小鱼快速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千爽衣服，出来时，老董已经坐在电脑前，和技术人员一起分析初步数据了。 “传感器工作正常，信号稳定。”技术员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图和频谱分析，“声音传感器捕捉到了持续的低频机械噪音，符合大型处理设备的特征。还有间断性的人声片段，环境噪音大，内容不清，但确认有人员活动。温度传感器显示该区域温度明显高于周围地层，且有周期性波动，进一步印证了内部有持续运行的发热设备。” 最关键的是微型摄像头传回的几张高感光照片和一段短暂的视频片段。虽然光线昏暗、画面模糊，但能清晰辨认出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地下空间，粗大的管道纵横交错，还有类似反应釜和传送带的设备轮廓。甚至在一张照片的角落，捕捉到了一个穿着类似防护服的人影的模糊背影！ “窝找到了！鱼也看到影子了！”老董一拍大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地方，绝对是个非法的处理点！规模不小！” 陈小鱼凑近屏幕，仔细看着那些影像，心脏再次加速跳动。这就是隐藏在城市地下、污染光河的毒瘤之一！父亲的手札、张策的牺牲、夜莺的失踪……所有的线索和努力，终于指向了这个具体的地点。 “不过，入口把守严密，内部情况还不完全清楚。”技术员补充道，“从声音分析看，内部守卫似乎不少，而且警惕性很高。刚才的警报虽然不是冲我们来的，但也让他们加强了戒备。” “正常。”老董冷静下来，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惊了窝的鱼，肯定会炸一下。现在关键是，怎么利用这些‘眼睛’和‘耳朵’，摸清他们的规律，找到下重钩的机会。” 接下来的半天，安全屋变成了一个高效的分析中心。陈小鱼和老董与技术组一起，反复研究传回的数据，试图拼凑出地下工厂的运作规律：设备何时启动、何时维护、人员交接班的大致时间、重点区域的位置等等。陈小鱼将他从父亲手札里学到的、通过观察水泡、鱼星判断鱼群位置和活动规律的方法，巧妙地运用到了对声音、震动和温度数据的分析上，提出了几个关于设备运行周期和人员活动模式的推测，让专业的技术人员也频频点头。 “可以啊，小鱼，你这‘看水’的本事，用到这儿还挺灵光。”老董忍不住调侃，“以后咱们队里缺技术分析，你就专攻‘数据钓鱼’得了。” 陈小鱼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是高兴的。他能用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帮上忙，这种感觉很好。 紧张的数据分析一直持续到中午。老董看了看时间，站起身：“行了，活儿不是一下子干完的。脑子用多了，得补充点能量。今天咱们立了一功，改善伙食！” 他说着，竟变戏法似的从冰箱里拿出几条用保鲜膜包着的、收拾干净的鲫鱼，还有一块豆腐和一些葱姜。“看我露一手，老董家传的红烧鲫鱼烧豆腐！保证比你们在河边烤的香！” 陈小鱼惊讶地看着老董系上围裙，熟练地起锅烧油，煎鱼，烹醋，加酱油、料酒、水，放入豆腐，动作一气呵成，俨然一副大厨派头。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就充满了整个安全屋。 “董警官，您还会这个”陈小鱼忍不住问。 “嘿，小看人了吧”老董一边晃着锅让汤汁均匀，一边得意地说，“干我们这行，走南闯北，蹲点守候是常事，总不能天天吃泡面。这做饭的手艺，也是基本功之一！等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什么叫‘舌尖上的潜伏’！” 饭菜上桌，红烧鲫鱼色泽红亮，豆腐吸饱了汤汁，鲜香扑鼻。两人就着米饭，吃得酣畅淋漓。热腾腾的食物下肚，驱散了连日的紧张和疲惫。 “吃饱了，才好琢磨下一步怎么钓大鱼。”老董啃着鱼头，含糊不清地说，“现在咱们有了‘窝点’的实时情报，就像在水里装了摄像头，鱼什么时候进窝，什么时候吃食，看得一清二楚。接下来，就是选饵、下钩的时机了。” 陈小鱼点点头，深以为然。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找到了窝，看到了鱼，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如何在不惊动鱼群的情况下，将最致命的证据钓上来，并且确保自身安全，才是最大的挑战。但此刻，吃着热乎的饭菜，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力量。他已经不是那个只能在河边安静垂钓的年轻人了，他握着的，是能搅动浑水、直击要害的钓竿。这场都市深水区的垂钓，他越来越进入状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