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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的窗帘拉开了一半，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在铺满图纸和显示屏的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连续几天高强度数据分析带来的疲惫，被窗外寻常的市井景象稍稍冲淡。陈小鱼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分屏显示着从地下传感器传回的实时波形图、频谱分析和经过降噪处理的音频片段。他的眼神专注，但眉头微蹙，像是在浑浊的水中努力分辨着真正的鱼讯。 老董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走过来，里面泡着浓茶，放在陈小鱼手边。“怎么样，‘水底下’有动静没”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也投向屏幕。 “机器一直在转，时强时弱，像是间歇性生产。”陈小鱼指着一段规律起伏的震动波形，“人声偶尔有，但很模糊，距离探头应该比较远。倒是这个……”他调出一段音频，放大音量。扬声器里传出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声，背景里夹杂着极其细微的、类似金属链条刮擦的“咔哒”声，很有规律。 “这个声音最近出现比较频繁，每次持续半小时左右，然后消失。位置固定，就在我们放置的3号传感器附近。”陈小鱼看向老董，“像不像……传送带或者某种升降装置” 老董凑近听了听，眯起眼睛：“有点像。如果是升降机，那附近可能就是物料进出口或者关键节点。”他拍了拍陈小鱼的肩膀，“不错，这‘听水’的功夫见长。能从小杂鱼闹窝的动静里，分辨出大家伙巡游的痕迹了。” 陈小鱼笑了笑，受到鼓励，继续分析：“温度数据也有规律。每天凌晨四点左右，核心区域的温度会有一个小幅跃升，然后维持高位，直到上午十点后开始缓慢下降。像是集中作业时间段。” “夜班生产，避开耳目。”老董点点头，“看来这窝里的鱼，作息很规律。得摸准他们开口的时辰。”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仿佛进入了一种固定的节奏。白天，陈小鱼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数据里，像老僧入定般，试图从那些枯燥的波形和数字中，解读出“水下”世界的运行密码。他将其视为一种更高阶的“观星辨位”——不再是观察水面气泡，而是分析声波和热源的涟漪。老董则负责与外界沟通，协调资源，并时不时带来一些新的信息碎片，比如对方近期的人员变动、物流车辆的异常动向等，像是一位提供周边水情的老钓友。 傍晚，是雷打不动的“换脑”时间。老董有时会拉着陈小鱼下楼，在小区里快走几圈，美其名曰“活动筋骨，保持水感”。有时则会摆开棋盘杀上两局，棋局间，往往夹杂着对当前形势的讨论，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意思。 这天晚饭后，老董没下棋，反而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蒙尘的钓箱，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型号的鱼钩、钓线、浮漂、铅坠，还有几个密封的小瓶子，装着不同颜色和味道的饵料。 “来来来，小鱼，看看咱的老家当。”老董颇有兴致地摆弄着那些小瓶子，“好久没摸，手都生了。趁这会儿有空，咱俩合点香，备点饵。” 陈小鱼来了兴趣，凑过去看。那些饵料有腥香的、酵香的、奶香的，还有种红色的、味道特别冲的小药。 “钓鱼这玩意儿，跟咱们现在干的活，道理相通。”老董拿起一个装红色小药的瓶子，在手里掂量着，“你想钓什么鱼，就得用什么饵。钓鲫鱼，用香甜；钓鲤鱼，用酵臭；要是想引大鲢鳙，就得用这种酸臭雾化好的。不能乱来。” 他打开一瓶腥香饵，又倒了些雪花粉和拉丝粉，一边加水搅拌，一边说：“就像现在，咱们想引‘窝’里的‘大鱼’出来，或者摸清它的脾气，也得用对‘饵’。直接扔个炸弹下去，鱼吓跑了，窝也炸了。得用它们感兴趣，又不容易起疑的东西。” 陈小鱼若有所思：“您是说，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也要像配饵一样，讲究味道和状态” “对头！”老董熟练地揉打着饵料，让它达到理想的柔软度和附钩性，“比如，我们可以故意泄露一点无关紧要的、但又会让他们紧张的信息，像这点腥味，引他们出来查看情况，暴露破绽。或者，制造一个看似意外、实则可控的小麻烦，像这点雾化，搅浑水，看看能不能惊出点东西。”他捏起一小团和好的饵料，挂钩上，轻轻一拉，漂亮的饵球形成了。“饵料的状态也很关键，太散了不行，到底没东西了；太黏了也不行，鱼吃不进去。得不松不紧，恰到好处。” 陈小鱼看着老董熟练的动作，心里豁然开朗。之前的侦察是“做窝”，现在是“观星”，而接下来的行动，就是精心“合香制饵”，引诱目标行动。这比单纯强攻或被动等待，需要更高的技巧和耐心。 “我明白了。”陈小鱼拿起另一款饵料，学着老董的样子，慢慢加水搅拌，“我们要做的，不是直接去抓鱼，而是让鱼在觉得安全的情况下，自己游到我们能下钩的位置。” “没错！”老董满意地看着陈小鱼揉捏饵料的动作，“力度均匀，水比合适，有点天赋。看来你小子不光会钓鱼，也挺适合干我们这行。”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安全屋里常常弥漫着各种饵料的混合气味。两人一边“合香制饵”，一边细致地推演着各种“投饵”方案，评估着风险与收益。陈小鱼发现自己对这种需要极大耐心和精细操作的工作有着天然的适应力，这大概就是常年垂钓磨练出来的心性。 随着对数据掌握的深入和“投饵”方案的细化，陈小鱼感觉自已手中那根无形的钓竿似乎更加沉重，但也更加得心应手。他不再只是一个被保护的证据携带者，而是真正成为了这场特殊“垂钓”中的核心一环——那个判断鱼情、把握时机、果断起竿的钓手。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又一个夜晚降临。安全屋内，茶香与饵料香混合，键盘敲击声与低声讨论交织。一场针对黑暗深处那个“鱼窝”的精心谋划，正在这看似平常的夜晚里，悄然进入最后的准备阶段。钓竿已备，香饵已成，只待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