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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苏老板的商队，牛天扬与小凤儿再次踏上了孤身旅途。 与商队同行数日，虽少了风餐露宿之苦，但行程终究缓慢。 牛天扬心系宗门，不愿再多耽搁，便婉拒了苏老板一再挽留的好意，带着孙儿重新走上了积雪未融的官道。 苏老板感念救命之恩，临行前硬是塞了不少干粮肉脯，还将一辆轻便结实的骡车并两匹健骡赠予他们，言道此去路途遥远，有车代步，总好过祖孙二人徒步跋涉。 牛天扬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此刻，小凤儿便坐在骡车边缘，两条小腿悬空晃荡着，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杆乌沉木短枪，好奇地打量着道路两旁飞速掠过的枯木与山崖。 有了骡车代步，速度果然快了许多，凛冽的寒风也被车厢挡去了大半。 牛天扬坐在车辕上，沉稳地驾驭着骡子，目光则锐利地扫视着前方与四周。 他的长枪就放在手边，布套已然取下，冰冷的枪尖在冬日淡薄的阳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寒芒。 “爷爷，那位苏伯伯人真好。”小凤儿回味着商队里热乎乎的饭菜和苏老板爽朗的笑声，小声说道。 “江湖路远，人心难测。苏老板是生意人，讲究个和气生财，广结善缘。他感念恩情，馈赠车马，我们收下便是，但不可因此便失了警惕。”牛天扬头也不回地教导道，“记住，受人恩惠，他日若有缘再见，当思回报。但行路之时，仍须靠自己手中的枪，腰间的弓。” “嗯，凤儿记住了。”小凤儿点了点头，将爷爷的话记在心里。 他摸了摸怀里，那枚刘彩盈送的平安结被他用油纸包好，贴身藏着。 离别的愁绪虽被新的旅程冲淡，但偶尔想起，心头仍会泛起一丝怅然。 一连数日，路途倒也平静。 除了偶尔遇到零星南下的逃难百姓或是行色匆匆的旅人，并未再起波澜。 那些关于山匪的传闻，似乎也随着他们远离那片血腥之地而暂时隐匿。 这一日，行至一处名为黑风岭的地界。 但见官道两侧山势陡然险峻起来，怪石嶙峋，枯木丛生，道路也变得狭窄曲折。 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让这山谷更添几分压抑。 牛天扬轻轻勒了勒缰绳，让骡车速度放缓，眼神中的警惕之色愈发浓重。 他久历江湖，深知这等地形，最是容易藏匿匪类。 “凤儿，打起精神，留意两旁动静。”牛天扬低声吩咐。 小凤儿立刻挺直了腰板，将短枪横于膝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机警地扫视着两侧的山坡与石缝。 果然，骡车刚拐过一个急弯，前方道路便被数十个手持明晃晃兵刃的汉子堵了个严实！ 这些人衣着杂乱，但个个面目凶悍，眼神不善，与之前袭击商队的那伙山匪气质一般无二。为首一人，更是身材异常魁梧，宛如一尊铁塔，虬髯满面，手持一柄沉甸甸的鬼头刀，往路中一站，煞气逼人。 在那魁梧大汉身旁，赫然站着几个身上带伤、眼神怨毒的匪徒，正是前几日从牛天扬枪下侥幸逃脱的残党。 其中一个指着牛天扬，对那魁梧大汉嘶声道：“寨主！就是他们！就是这老家伙和那小崽子，坏了咱们的好事，还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 被称为寨主的魁梧大汉，正是这黑风岭一带绿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匪号“开山斧”雷霸。他闻言，铜铃般的眼睛一瞪，声如洪钟地吼道：“呔！前面那老儿，给俺雷霸滚下车来！伤了我黑风寨的弟兄，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骡车停下。 牛天扬缓缓站起身，手持镔铁长枪，目光平静地看向雷霸，语气淡然：“原来是黑风寨的雷寨主。前几日贵寨的兄弟劫掠商队，杀人越货，老夫路见不平，略施惩戒。怎么，雷寨主今日是要为他们出头” 雷霸将鬼头刀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狞笑道：“老家伙，少跟俺来这套江湖腔调！在这黑风岭，俺雷霸的兄弟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你杀了俺的人，就是打了俺黑风寨的脸！今日若不留下点说法，你们爷孙俩，就都留在这里喂狼吧！” 他身后那数十名喽啰同时举刀呐喊，声势倒也骇人。 小凤儿站在爷爷身后，小手紧紧握着短枪，心头一阵紧张。对方人数众多，那雷霸看起来更是力大无穷，绝非易与之辈。 他看向爷爷，却见牛天扬脸上并无丝毫惧色，反而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说法”牛天扬淡淡道，“雷寨主想要什么说法” 雷霸大手一挥：“简单！看你年纪不小，想必也有几分家底。留下这车骡马，还有你们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事，再自断一臂，给俺磕三个响头，俺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这话引得众匪徒一阵哄笑，气焰更加嚣张。 牛天扬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车马是友人所赠，不能给你。财物乃行走江湖所需，亦不能予你。至于磕头断臂……更是无稽之谈。” 雷霸脸色一沉：“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俺雷霸手下无情了！”说着，他便要挥手令手下群起而攻之。 “且慢。”牛天扬忽然开口，“雷寨主，你我皆是江湖人，何必学那军中混战，徒增伤亡老夫观你也是一条汉子，不若你我单打独斗，一场定输赢。若老夫输了，车马财物，乃至项上人头，任你取去。若你输了……” 他目光扫过雷霸及其身后众匪：“便带着你的人，退回山寨，不得再为难我等，并保证日后收敛行径，少做伤天害理之事。如何” 雷霸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狂笑起来：“哈哈哈！老家伙，好大的口气！跟俺单挑就凭你这把老骨头”他自负勇力，在这黑风岭罕逢敌手，哪里会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放在眼里。 “爷爷！”小凤儿担忧地拉了一下牛天扬的衣角。 那雷霸气势汹汹，一看就是力量型的对手，爷爷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年事已高…… 牛天扬轻轻拍了拍孙儿的手背，示意他安心，目光却始终锁定雷霸：“雷寨主，可敢应战” “有何不敢！”雷霸巴不得亲手宰了这碍事的老头，当即大步踏出，鬼头刀一横，“老家伙，亮兵器吧！俺让你三招！” 牛天扬却并未动用那杆看起来就非凡品的镔铁长枪，反而从骡车辕木上解下那根用来驱赶牲口的普通马鞭。 那马鞭由熟牛皮鞣制而成，长约七尺，鞭梢细韧。 他将长枪递给小凤儿，手持马鞭，缓步上前：“对付你，此物足矣。” 这一下，不仅雷霸愣住了，连他身后那些喽啰也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 “这老儿是吓傻了吧” “拿马鞭对寨主的开山刀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 雷霸更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怒极反笑：“好！好个狂妄的老匹夫！既然你存心寻死，俺就成全你！” 他不再提让招之事，暴喝一声，如同平地起了个惊雷，庞大的身躯竟异常迅猛地前冲，手中鬼头刀带着一股恶风，一招“力劈华山”，朝着牛天扬当头狠劈而下！刀势沉猛，仿佛真要将他连人带车劈成两半！ 小凤儿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差点惊呼出声。 然而，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牛天扬却是不闪不避，直到刀锋即将临头，他脚下才微微一错步，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面滑开半尺，恰到好处地让过了刀锋。同时，他手腕一抖，那根看似柔软的马鞭如同毒蛇出洞，发出一声清脆的炸响，“啪”地一声，精准无比地抽在了雷霸握刀的手腕上！ “呃啊！”雷霸只觉得手腕一阵钻心刺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力道一泄，鬼头刀险些脱手！他骇然变色，这老者的身法竟如此诡异，这马鞭的力道更是古怪！ 不等他变招，牛天扬身形飘忽，已然绕到他侧后方，马鞭再次扬起，这一次却是抽向他的膝弯！ 雷霸急忙回刀格挡，但那马鞭灵动异常，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刀身，再次抽在他膝弯的软筋上。 雷霸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又惊又怒，狂吼着挥刀横扫，刀光如匹练般卷向牛天扬腰腹。牛天扬却如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随着刀风向后飘退，马鞭再次寻隙而入，“啪！啪！”连响，或抽其面门，或点其腋下，或缠其脚踝。 只见牛天扬身形飘忽不定，在场中游走，一根普通的马鞭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时而如灵蛇吐信，迅疾点刺； 时而如蟒蛇缠身，刁钻缠绕； 时而又如长枪大戟，带着一股凌厉的抽击之力。 那“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鞭影重重，将雷霸那庞大的身躯笼罩其中。 雷霸空有一身蛮力和沉猛的刀法，却连牛天扬的衣角都碰不到。他每一次势在必得的攻击，都被对方以毫厘之差轻松避开，而那神出鬼没的马鞭，却总能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抽打在他身体最难受的部位——手腕、肘关节、膝弯、甚至脖颈、脸颊！ 不过片刻功夫，雷霸已是须发散乱，脸上、手上多了十几道鲜红的鞭痕，火辣辣地疼。他气喘如牛，暴跳如雷，却拿身形灵动、鞭法精奇的牛天扬毫无办法，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戏耍的笨熊。 小凤儿在后方看得目眩神驰，心中的担忧早已被巨大的惊喜和敬佩取代。 他紧紧盯着爷爷的每一个动作，那看似简单的步法，却蕴含着无比高深的轻功奥妙，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 那马鞭的运用，更是将“以柔克刚”、“以巧破力”的道理发挥到了极致！ 他隐隐感觉到，爷爷这看似戏耍的打法，其实是在为他演示一种更高层次的武学境界——并非只有硬碰硬才是强者。 “老匹夫！你就会躲吗！有种跟俺硬碰硬！”雷霸气急败坏地吼道，他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没被对方打死，也要被活活累死、气死。 牛天扬闻言，身形骤然一顿，停在他丈许之外，手持马鞭，气息均匀，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游斗并未耗费他多少力气。 他看着状若疯狂的雷霸，嘴角那丝冷笑再次浮现：“硬碰硬如你所愿。” 他话音未落，手腕猛地一抖，那根马鞭竟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如同一条黑色的闪电，不再是抽打，而是如同标枪般，笔直地刺向雷霸的胸口膻中穴！ 这一下变招快如电光石火，更是将马鞭柔软的材质，用刚猛无匹的劲力催动，化柔为刚！ 雷霸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将鬼头刀往胸前一挡！ “啪嚓！” 一声脆响！ 那熟牛皮制成的马鞭，竟如同铁锥一般，狠狠地点在了鬼头刀宽厚的刀面上！ 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透过刀身传来，雷霸只觉得胸口如遭重击，气血翻涌，庞大的身躯竟被这一“鞭”点得踉跄后退了七八步，“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鬼头刀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单手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根普通的马鞭，又看了看对面气定神闲的牛天扬，脸上充满了惊骇与恐惧。 这老者……到底是人是鬼！ 整个山谷，霎时间一片死寂。 所有匪徒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心目中无敌的寨主，竟被对方用一根马鞭打得吐血败退！ 小凤儿也是张大了嘴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爷爷……太厉害了！ 牛天扬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雷霸和那群噤若寒蝉的喽啰，淡淡开口：“雷寨主，胜负已分。 可还记得方才之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