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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睨她一眼,凤眼微眯:“老臣用了不少药,已没什么大碍。”
“哦。”刘禅微微顿首,浑身一松,探出手摸了摸额头脖颈,湿冷的一片,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
随手擦了好几下,她又站起来,走到竹床边上,看着马超,他背上被敷了一层厚厚的草药,脸上亦然。呼吸平稳,面上的气色虽还显得苍白,但唇上已开始泛着红,有了丝人气。
见他果真安然无恙,刘禅冰冷的四肢总算有了感觉,又回到桌旁坐下,支着下巴,脑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诸葛亮眯缝着眼睛看她,看了一阵,悠悠道:“阿斗就没什么想向老臣交待的?”
直直迎上他的视线,但见狭长的丹凤眼幽深一片,黑如潭水,似有洞悉一切的魔力。唉,老狐狸,刘禅喟叹一声,无可奈何的道:“军师,你想知道什么?”
诸葛亮用扇柄敲了敲桌子,道:“前因后果。”
前因后果?刘禅挑眉,这从何说起呢。
沉思一阵,她便将那日脸受伤的事略过了,着重讲混用草药之后过敏,接着便是昨天夜里突然昏迷,而后今早她被人欺负马超出手相救的事情。
听完,诸葛亮晃悠着敲桌子:“阿斗呀,你不老实,若真这么简单,能受这么重的伤吗?孟起这一身伤,比上了战场的还严重。”
刘禅摸摸鼻子,她确实没交待全,避重就轻了,可若是,她说起马超背后的伤口乃是昨夜拖拽形成的,怕要被狠狠骂一顿。
见她不语,诸葛亮又敲桌子:“还有啊,阿斗,你早上那是故意激黄叙他们动手的罢?”
“……军师,阿斗怎么会自寻麻烦呢。”刘禅心虚的道。
“这可说不准,你昨日傍晚,才同老臣提过要将孟起当作推心置腹之人,今早这一出,怕是要试探他的忠心罢?”
呼吸一窒,刘禅震惊的颤抖了一下,讷讷望着诸葛亮,闷闷道:“军师看的透彻。”
诸葛亮责备似的扫她一眼,道:“那你可晓得,你这般试探,险些叫孟起没命了?”
晓得,如何不晓得?只是人在此处,身不由己。今日她不为自己算计他,来日不知身首在何处。她的想法,其实从来都不复杂,更没有那远大的抱负,什么一统天下登基称帝,通通不过是个幌子,她唯一想要的,便是自由自在的活下去,肆无忌惮的活下去,有情有爱的活下去。
“军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欺辱我,合该就这么算了吗?”
诸葛亮摇头叹气:“阿斗啊,你身在这个位置,便注定了有许多事情和常人不一样,不是人不犯你,你便能不犯人的。人不犯你,你须得犯人,还要将这人犯死。那些人欺辱你,你不能逆来顺受,而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禅目光迷蒙:“军师此话何意?”
诸葛亮坚定的道:“强者为尊。只有强者,他人才不敢瞧不起你,欺辱你,伤害你。”
刘禅道:“……但是,对于一个才八岁的孩子而言,所谓的强者,太过苛刻了吧?”
诸葛亮道:“不。阿斗,你要记住,你不是八岁的孩子,你是要当主公的人,你是要执掌天下的人,你必须——要变强。”
“变强……”刘禅呢喃。
诸葛亮嘴角挑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唯有变强,才能将命运握在手中,将天下握在手中,将一切皆握在手中。这三国乱世,唯有强者才能令人钦佩。”
“可是,如何变强呢?”刘禅嗫嚅道。
“这个……我想无需老臣教,阿斗你自会领悟。”诸葛亮眯着眼睛笑道。
哪有这般容易……刘禅沉默不语。
诸葛亮又道:“对了,你的身份之事,孟起还不知道罢?”
说到这个,刘禅又迷惘起来,摇头:“似乎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是最好,倘若知道了,怕是很难再为你效命。”
刘禅心一沉,隐隐竟有几分不痛快。
她的担忧被一语道破,确实,若是马超知道她不是阿斗了还会如此照顾她吗?还会对她忠心耿耿吗?可还会为她拼命吗?
种种疑虑涌上心头,只教她更加苦恼,日后,该如何对待马超呢?
“孟起这孩子,对阿斗的感情匪浅,相信你也明白,所以老臣劝你,最好是不要在他面前露出过多破绽。”
“……”刘禅一阵无言,因她已发觉,自己不仅是露出了破绽,更是在时时提醒马超——我不是你的阿斗,你千万别管我。
马超,到底知不知道呢?
她偏过头,盯着床上静静躺着的瘦削身躯。
“该说的话,老臣也说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领悟吧。孟起的伤就这几日的功夫,能好了,你可别再给他设套,再出什么差池,老臣可未必救的了他。”
“阿斗明白。”
“真明白便好了,总之,你记住了,强者为尊。”诸葛亮晃着羽扇往屋外走,走了几步,又道,“对了,子龙不是说去寻你了吗,为何没同你一起回来。”
说起赵云,她心中还有气,便添油加醋的将太学院门口的事讲了一通。
诸葛亮唉声叹气:“子龙这是胡闹啊。”
刘禅双眉微扬,道:“他是胡闹?不带这么坑人的,军师你不知道,险些把我的病都给吓出来。”
诸葛亮尴尬一笑:“子龙也只是开个玩笑,虽说过分了点。”
哼了两声,刘禅指了指额头道:“依我看来,赵云就是这儿不好,成天想着算计我。我不过骗他一回,便如此睚眦必报,他的心眼,可比法正叔叔小多了。”
诸葛亮执着扇子摇了两下,道:“哎,阿斗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到底年轻,如何能跟五十七的你相比。姜还是老的辣啊。”
“……”刘禅噎了噎,又扭过脖子道,“军师,你也别拿这种话来堵我,究竟什么年纪,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阿斗想说的是,倘若您还要我好生生的活下去,便叫赵云少耍那些花花肠子。应付什么黄叙廖樱樱之流,我已是心力交瘁,再加个常山赵子龙,我呀,怕是不出半个月,就得活生生气死。”
“……阿斗,你这说的什么话,哪有咒自己死的。你将来,可是要登基称帝的,别瞎说。”
刘禅不为所动,笃定的道:“总之,就请军师好好跟赵子龙将军沟通沟通,反正阿斗的话他不听,军师的话想必他会听罢。”
漆黑如墨的杏眼里投来一道颇有深意的目光,似洞悉所有,叫诸葛亮骇了一跳。他按捺住心中的惊骇,摇摇扇子,眯着眼睛道:“阿斗啊,这话不对,子龙是主公的下属,如何会听老臣的?”
刘禅哼笑两声,眉眼一弯,邪邪道:“军师,你别骗阿斗了,赵子龙跟您,关系可不一般,说白了,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不听你的,会听谁的?”
诸葛亮沉默了,扇子也不摇了,良久才吭声:“阿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可说不得。”
刘禅撇撇唇:“军师,我自有分寸。但,若赵子龙将军还这么‘胡闹’,阿斗可不保证还有分寸。”
眼角抽了抽,诸葛亮道:“好罢,老臣会想办法劝劝的。”
刘禅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军师是个明白人,那就劳烦你了。”
“阿斗别折煞老臣了,看你这脑子,不知比老臣清醒多少。”诸葛亮叹气。
清醒?刘禅笑了笑,也没反驳。反正,给他人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印象,似乎没什么不好。
诸葛亮掸一掸衣袍,从桌旁站起身,一拂袖,慢慢的踱着步伐往外走,嘴上道:“阿斗啊,那你还要子龙做你的护卫吗?”
“这个么……”刘禅摸摸下巴,想了想道,“容我再考虑考虑,不着急。”
眯起丹凤眼,露出招牌式的狐狸笑容,诸葛亮朝屋里拱拱手,道:“阿斗,别再往孟起身上乱用药了。老臣回府去了,你且照顾好他。”
应了声好,刘禅赶忙也弯着腰,弓下身子拱拱手:“军师路上小心,阿斗便不送了。”
【三更】
诸葛亮一走,屋内又只剩她跟马超二人。
马超依然四平八稳的仰躺在小竹床上。
乱用药?刘禅眉头一挑,从怀里摸出那个法正给的铁瓶子。盖的严严实实的,隐约还散发出淡淡的药香。法正肯定不会害马超罢?她暗暗念叨两句,又看着马超惨白的侧脸,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将铁瓶子放下,端端正正的摆在了桌上。
跳下凳子,迈着细碎的脚步慢慢走到床边。伸出手,握住马超无意识张开的手掌,略带着薄茧的手掌,即便在病中,也是如此的温暖的手掌。
才淋了雨,她浑身都是湿冷的,稍一握住这些许温暖,便舍不得放开。脚底冒着寒气,身上发冷,她握紧了那只暖洋洋的手掌,又低低苦笑起来,唉,刘扇啊刘扇,二十多年白活了,竟然还需要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来保护你。
握了一阵,又听门帘晃动,她一回头,却是诸葛亮去而复返了,并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的打量着她,似雕塑,似石像,总之不太对劲。
“军师,你可还有事?”她试探着问。
诸葛亮眸光微动,仿佛才回神,道:“没什么,外头下了大雨,老臣没带雨具,还请小主公找个斗笠避避雨。”
“好。”刘禅点头,松开了马超的手掌,朝院中跑去,找出了张苞方才给她的斗笠,略一迟疑,递过去道:“军师,这是张苞哥哥给我的,你戴着回去罢。”
诸葛亮接过斗笠,温热的手指触到她冰凉的手心,浑身打了个冷战,羽扇一颤,“阿斗,你这手怎么如此凉?”
“……没什么,只是去太学院时淋了一阵雨。”刘禅不以为然,反正她也淋习惯了,能如何。
“不好好照料自己的身体,若是病了,可难受得紧。”诸葛亮责备的瞥她一眼,又探出手指贴上她的额头,摸了半晌,道,“还好,没发烧。你呀,赶紧去找身干净衣裳换了,免得染了风寒。”
刘禅听的头昏脑涨,心道,完了,军师也沦陷了,变得絮絮叨叨的。
“好,阿斗知道了。”
半死不活的应了声,诸葛亮总算满意,戴上斗笠往外走,凤眼一眯,嘴唇半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又顿住了。
这老狐狸还要玩欲拒还迎的套路,刘禅无奈的撑着额角,道:“军师,你想说什么便直说,何必憋着。”
“知我者,刘阿斗也。”诸葛亮欣慰的拂拂面上薄须。
“军师,别说客套话,赶紧讲正经的。”
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诸葛亮一本正经道:“老臣啊,想说,阿斗,你可千万别对孟起动了情。”
“噗——动情?”刘禅差点一口水喷出去,“军师,您是不是想太多了,阿斗才八岁,怎么可能动情?”
诸葛亮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知道自己才八岁便好,老臣担心你会忘记了自己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