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奴才的命不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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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人疯了么,人命贱也不是这般消耗的啊。” “屁,你仔细看看那些人的穿戴,一看就是刚刚抓来的壮丁。” “还真是,有渥集人、虎尔哈人、日他酿的还有汉奸,披甲都没有几个。” “等着吧,我看这两次进攻都是在试探,建州人的进攻还在后头呢。” 一场守城大战,建州军丢下一堆尸体又退了回去。 战斗异常激烈但对永明城并没有威胁。 永明城的修建从没有停止过,时至今日,主城城墙高达十二米,四周几座小型辅助碉堡也有八米高。而北京城的外城城墙高才不过七米。 这样的雄城,便马时楠自己都想不出从外部攻破的方案。瀛州人自己来也不行,只能围困,将城里的人饿死。 但建州人却来了,大军于永明北六里扎营,昨日从西进攻,今日从北进攻。 马时楠俯瞰城下奇形怪状的冰冻尸体,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杜参政,我们这是将建州人惹毛了” 海参崴参政杜永珍微微点头,“我看是了,投奔我们的野人越多,他们就越是气急败坏。” “这倒是,他们在前头喊打喊杀,咱们跟在后头捡便宜,是我,我也要跳脚。” 话说整个万历四十四年,建州都在忙着扩充人口。 靠女人生崽肯定是来不及的,只能四处抓,抓辽东汉人为劳动力,抓建州北部零散部落人口编丁入旗,扩充大军。 建州声称所有东北野民皆是同族,他们确实在地缘以及语言上具备天然优势,诸多部族不等打大抵也就投靠了。 大明也将东北部族笼统称为女直人,甭管是海西、东海,还是建州。 但随着瀛州对东北各部了解逐渐加深,则对各部进行细分。 这也是殖民殖出来的习惯,如果不对土着进行细分则注定难以治理。 比如达斡尔人,语言可视为鞑靼语分支,但因为发型服饰生活习俗有别,那就必须单列出来,区别对待,予以争取。 那乃人、乞列迷人语言属通古斯语,也被单列出来,在瀛州记录里就不是女直人。 而对于零散分布的土着本体来说,则没有女直这个概念,虎尔哈人、渥集人、阿库里人、尼满人......他们大多以居住地来称呼本人或者本部落。 也就是说这些部族还没有诞生所谓的民族概念,没有共同体意识。 在这些部族看来,依靠海参崴同依靠建州并没有什么区别,总之都是外人。 这也是瀛州能够从北疆不断获得人口的原因之一。 鞑靼人就不行,绝大部分鞑靼人知道自己是鞑靼人而且认可自己是鞑靼人。 两者对比,高下立判,哪个相对容易下手也就一目了然。 虽然有诸多部族选择依附建州,但总有反抗的,或者说被迫反抗的。 建州大军出动,非但不能赔钱而且要赚钱,努尔哈赤可没有朱常瀛腰包丰厚,他也好,他的兵也好,都要从战争中获利。 所以这些部族只要稍有不恭顺,便会遭到雷霆打击,人抢回建州做包衣,财物一部分孝敬大罕一部分揣进自己腰包。 收拢这些恐惧建州的部族,同建州争夺人口,一直是海参崴的主要任务。 同行太过用功,导致海参崴业务繁忙。 建州征虎尔哈,海参崴收拢千多人口。 建州征渥集,因为渥集靠近海参崴,马时楠提前一步散播消息,这就导致渥集人逃走更多,一部分人钻入山林躲避,一部分则投入海参崴怀抱。 人数不是很多,大概千五百人吧。 这么搞,谁能忍 当然,这一切都是海参崴的推测。 这也不重要,建州讨伐海参崴的理由多了,只皮货人参贸易一项就令建州不能容忍。 “敌军来打,倒也不出我之预料,只是这般打法又有什么意义呢” 马时楠微微冷笑,“查探城防虚实,示弱诱我出城进攻,无非两点而已。” “督帅打算如何应对” “我军人员补给充足,他愿打咱们奉陪他要走我也不追。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那几个奸细呢,督帅打算如何处置” “再等等,容我想一想。” 是的,海参崴混进来一批奸细。 如何分辨建州人,其实很简单,只有建州人特立独行,男子皆剃发,只后脑勺处留拳头大面积编辫子,也即金钱鼠尾。 丑的要命,看着也滑稽。 建州以外部族没有这样干的,比如叶赫人就嘲笑建州人为‘鼠人’。 只看发式自然不可靠,留发又非难事。 分辨是否为可疑人员的最佳方式就是看其是否携带家眷。 然而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大概一月前,有七个汉人来投奔海参崴,他们自称本为辽东军兵,籍贯不一,履历齐全,皆声称被建州人掳走为奴。本次出征渥集,被征调充当行军苦力,找机会好不容易方才出逃,千辛万苦投奔海参崴来的。 大概就是这套话术吧,每个人的履历不尽相同,听着并无漏洞。 这还是海参崴第一次从陆路接收汉民,很令人感动,但你特酿自己跑了那家眷呢 结果回答很整齐,都是被俘的,家眷在辽东呢此番出逃就是为了经由海参崴返回辽东。还请大老爷开恩,给小的一条活路。 活路可以给,几人滞留海参崴直至当下。 为什么确定他们为建州奸细 因为从见他们那一刻起,马时楠就很确定几人不怀好意,太诡异了,处处透着不合理。 果如所料,经暗中观察,几个家伙鬼鬼祟祟,竟在刻画海参崴城防图。 而就在敌军到来之前,一个人出城将这份图送了出去,埋在一棵老树下。 老树树皮被刮掉几处,那想必就是标识暗号了。 杜永珍叹息道,“或许……或许他们家眷在建州人手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怎么你打算给他们一条活路” “没有,我只是给他们找个最善意的理由。” 马时楠对那几个奸细没太大兴趣,层次太低利用价值有限。 “对面主将为莽古尔泰,据说这厮脾气极为暴躁,喜怒无常。副将扈尔汉同额亦都却都是沙场宿将,叶赫没少了在他们手里吃亏。努尔哈赤用人识人确实有独到之处。这些泥腿子连年征战,又熟悉辽东地形,善于骑兵机动,野战不好对付。” “我自济州来时,看我军演练,似乎有些类似于西班利亚国战法,步兵方阵以长枪拒敌,以火枪攻击,骑炮配合,不能克制建州骑兵么” 马时楠有些意外,“杜参政也懂兵法” “只读了几本书而已,个人喜好,纸上谈兵,可不敢在督帅面前卖弄。” “此种战法确实能够克制骑兵,其实与戚帅的厢车战法大同小异。但并不能掌握战场主动权,如敌不攻,我军亦无可奈何。” “欧罗巴百国林立,战场并无太大回旋余地,此种战法确实适用。而以辽东之纵深,我军用此法防守则可,若以之进攻,则会陷于行军缓慢,补给困难,腹背受敌之窘境。” 闻言,杜永珍一阵错愕,“如此,那岂不是战术有误” “骑兵不足,不得已为之而已。说到野战,必须建立一支强大骑兵,否则北疆便极难平定。” 马时楠指着城下累累死尸,淡淡一笑。 “杜参政也不必担忧,我军骑兵不足却有水军相助。当下黑水便在推行此策,沿水路建立据点构建城池,便可逐渐压缩敌军势力范围,阻断敌军迂回线路,迫使敌来攻我而非我去攻敌。眼前就是例子,建州受不了了,主动来打。” 杜永珍抱拳拱手,“多谢督帅解惑。只是这样,冬季补给又是个问题。” “是,没有十全十美的战略战术,所以身为北疆民政官,筹备与分配补给为第一要务。” 北山建州大营。 大帐中数人围坐,气氛沉闷。 莽古尔泰打破沉默,“怎么打,都说话!” 扈尔汉沉声道,“此城比之辽阳还要雄阔,若无内应,我军是攻不下的。如今我军示弱,如能引诱明狗出城,则此战还有转机。贝勒,那几个尼堪可有消息传回来么” “没有!都是废物,反叛了也说不定!” “不会,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老婆孩子都攥在咱们手里……” “明狗都是软骨头,你怎知不会” 一句话,将扈尔汉怼的无言以对。 莽古尔泰将一封书信丢给扈尔汉,“你看看吧,这是大罕刚刚送来的消息!” 扈尔汉看过,眉头深深皱起,又将书信交给额亦都。 鞑靼科尔沁郭尔罗斯部传信,明狗出现在遥远的黑水流域,正在修筑城池,收拢部族,你们建州知不知道这个事啊 “大罕说这伙明狗居心险恶,披着商人的皮却在挖咱们的根。若不早早除之后患无穷!” “你们也看到了,海参崴这伙明狗正在野人中撒播我建州流言,泼我建州脏水,导致渥集人畏惧我等,诸多村屯都是空的。不将海参崴灭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明狗惯于挑拨离间,偷鸡摸狗,五贝勒无须动怒。” 额亦都沉声道,“只是要攻下此城,三千兵力并不足够,而且需要大量攻城器械。我以为我军当尽快返回赫图阿拉,将海参崴城防情况以及明狗所作所为上报罕王,召开议政大会共议如何对敌。” “嗯哼!再等等,城里的探子或许能有消息传出来!不然回去大罕问话,我们说什么” “五贝勒,那城防图就是功劳啊,七个尼堪,我们不能指望他们能做太多。” 扈尔汉苦劝,“而且我大军在此,明狗严加防范,他们有消息也未必能够传出来。横竖无法攻打,不如早早撤军,沿途也能再收拢几个部落,我们总也不能空手而归啊。” 翌日清晨,探哨报告建州军竟然撤军了。 马时楠一时间难以相信,这尼玛玩呢,刚来两天就走。 但事实如此,数名探哨将周边探查个遍 不见人影,沿着足迹追出三十里外方才看见敌军大队尾巴。 有些可惜,这么坚固的城防没有敌人鲜血洗礼,就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派人出城清理战果,九十七个倒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见阎王去了。 除了几把破刀弓箭,也没什么战利品,身上的衣服同皮肉冻在一起,要扒衣服非要把人大卸八块才可。 马时楠将这个差事交给了那七个细作。 “劳烦你们几个将皮袍扒下来,别弄坏了,都是银子!” “手臂用斧头砍,不方便就用锯子锯!” “唉,做建州的奴才真不容易,要给主子当牛做马,还特酿要学会拿天灵盖撞枪口。” “皮袍扒下来之后,再给他们缝上,无冤无仇的,给他们留具全尸!” 噼里啪啦,斧头锯子扔了一地,七名奸细被一群人围住,目光冰冷。 几个奸细双股颤颤,面带绝望。 赵德发拿起斧头,双眸直勾勾看着眼前尸体,抬起手又放下,斧头当啷一声落地,膝盖也软了下来,涕泪横流。 “咱真是大明的兵啊!咱也不想做叛徒!” “可官老爷不拿咱当人,老婆孩子要饿死,咱只想找条生路!” “咱是败类,咱辱没祖宗!可这位将爷,各位弟兄,你们过的什么日子怪就怪咱命不好,没福气投到七殿下麾下效力!” “咱这头,你们拿走,活着真累,一了百了!” 汉子说完,脑袋触地,撅屁股等死。 他想死但别人不想,几人跪地嚎哭哀求饶命。 马时楠冷哼一声。 “各自老实交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将来能与妻儿团聚。带下去!” 晚上,赵德发被带至马时楠面前。 核对笔录,不得不说建州人的奸诈,几人在辽东履历属实,没有造假,只不过是主动投奔与作战被俘的区别。 九真一假,一个不小心还真容易被他们骗过。 “赵德发,你说努尔哈赤确信我海参崴就是瀛王所属,此话你是听谁说的” “扈尔汉,大概一个半月前,他叫小人做细作,说与小人的。” “这一切都是扈尔汉谋划的” “正是!小人一家都在建州地界呢,不得不……” “别说这些没用的,谁都有老婆孩子。” “能看懂地图么” “小人不懂,不过行军路线小人都记得。” 唉,七个人,没一个能看懂地图的,他们送出的那份城防图也如同小儿作画,作假时费了老大的劲。 都是底层的包衣,所知极为有限,从他们口中获得有用的情报十分有限。 就这个赵德发勉强懂几个字,知道的略多些。 “嗯,你仔细回忆,将行军路线说清楚,你们七个会分别问话,别拿性命开玩笑。” 虽然军议会将从海参崴进军建州给否了,但马时楠不甘心。 建州一战的意义,并非建州啊。 此时不争取,将来一定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