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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耳畔传来欧阳琛低沉的声音,逼得他下意识地松开两只手,心跳在倏然间加速,几乎就要跳脱胸膛。
眼睛眯了眯,欧阳琛的眼中划过一丝凌厉,突然用力地替他踩下油门。
“哥,你要干什么”易北辰一惊,转过头,朝欧阳琛大声吼道,眉眼之间满是焦急,“快停下!”
“我在帮你做决定——”
欧阳琛侧过身,伸手紧紧握在方向盘上,双眼鹰隼般直视着前方,同时再度加速:“告诉我,在你死之前,你最想做什么”
车沿着空旷的高速公路飞快的疾驰着,易北辰屏住呼吸,任刀子似的风呼啸在自己的耳畔,恍然间,仿佛又看到叶轻的如花笑靥。
旧时的记忆一遍遍地在脑子里回响,清晰得宛如昨日,却又仿佛隔了无数个时空,再也找不回来……
而父亲卧病在床的颓唐病容,以及握紧他的手时语重心长地托付,却像闪电般击中他的心口。
车速依旧在节节攀升,马上就要冲向右方的路口,大风呼啸间依稀有货车的轰鸣。
洞察一切的目光微微压下,欧阳琛猛然抓住他的手握在方向盘上,同时大声喝问:“告诉我!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和叶轻在一起!”生死一线的惊魂时刻,易北辰几乎是脱口而出,与此同时,他转头怔然地看住欧阳琛。
一双眼睛,仿佛三月天空里缓缓漂动的白云,清澈干净。
蓦地,迎面驱来两辆三米高巨型货车,超速的风送来嗡嗡的声音,利针一般刺进耳膜,易北辰一慌,想要调转方向盘,但儿时的可怕回忆再度倾覆而落,他的手臂就像冻僵了般,挪不动半寸。
“轰——轰——轰——”
眼看车离他们越来越近,欧阳琛却一动也没动,只是侧过脸足足看了易北辰好几秒,脑袋里无数声音如过往的疾风般交织纵横。
“所以我感激他,一辈子都感激,但我对他,也只有感激。”
“我就只有辰辰这么一个儿子。我已经差点失去辰辰一次了,这辈子,为了我儿子我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不要。”
“北辰……北辰……带我走!带我走!”
杀机,在寒凉阴沉的黑瞳里微微闪动着,一瞬间清晰可见。
“哥!”易北辰定定地僵在座位上,略微转过脸,求助似地看向欧阳琛,澄澈的眸子里满布着生死托付的信任与恐慌。
请不要……请不要再用这种信任的目光看着我,我想要的一切,和我所愿的所有人,你都可以如此轻易地得到,请务必收回这目光,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尽我所能地恨你!报复你!
黑瞳一阵阵紧缩,欧阳琛将手指在掌中握紧,撺成紧实的拳头。
一切都好似电影中的慢镜头,车轻轻而缓慢的向前,只差一点,就能撞上路口的货车,而后撞起来,高高地飞起……
此生难筹,就让我们同归于尽吧!
世界即将被一片黑色倾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眼看着一切就要有了一个结束。可是恍惚之间,他却仿佛看到了叶轻的脸。
看到了她的笑。
那样的一袭白裙,干净,温柔,即使是在黑夜中,也依旧闪着微萌萌的光,让人忍不住去靠近。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心慌;也是第一次,他失去控制地要和易北辰同归于尽;同样是第一次,在死亡的边缘他变得退缩,只因他突然明白,自己再也无法离开她,离开这个叫做叶轻的女人。
其实,把她接回别墅的刹那,他已经知道,他再也无法放开她。一天又一天,他身体上的病痛越来越严重,他不愿去医院接受治疗,也不想把这个事实告诉任何人,只能疯狂地用鸦片制剂来麻醉自己的神经。
可是,叶轻的笑容却越来越多,她对自己越来越依赖,她甚至问他是否爱着她!
这些笑和依赖都沉重得仿佛枷锁,压得他呼吸艰涩,他开始趁她不在的时候,翻阅各种医学资料,甚至偷偷去找吴非拍骨片来诊断自己的疾病。
诊断书终于下达了,是坏消息。
多么可笑,他终于逃不过命运的捉弄。上天不止要带走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苏青,还要一并带走他的性命!
他选择了一个最糟糕的方式,他选择让她恨他。如果她恨着他,只有她恨着他,他才会觉得好过一点,他才有理由说服自己继续自私地把她困在身边。
可是病痛让他的脾气变得暴躁,他越来越依赖止痛剂、酒精、和做爱,因为只有这三件事,才能给他带来能压制剧痛的快乐。也只有这三样东西,才能让他暂时忘记,他终会死亡这个事实。
事实上,他已经不是那么怕死了,只要叶轻愿意陪着他走过这段最后的日子。时间并不长的,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就只有两三个月,只要他的叶轻愿意陪着他,那些痛似乎也不再那么痛了。
可是这样是否太自私
他挣扎、彷徨,一次次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的泪,冰冻三尺的心都似被消融瓦解。终于在一次醉意深浓时,他把这枚钻戒戴在叶轻的无名指上。她那水葱般的指上还涂了红彤彤的指甲油,那样鲜妍温暖的颜色,仿若盛开在故乡墙脚的石榴花。
那晚的月色真好,映着她眼底含笑的泪,他此生都会记得。
可是,她却太聪明,他心里有个秘密,他怕有一天,他再也骗不了她,瞒不住她。
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精心掩藏的秘密。他就像是被人扒掉了一层皮,匆忙之间和苏青联手撒了一个谎去骗她。
欧阳琛还记得,她被他骂跑的时候,苏青还着急得想要去追她。
“别追了。”
而他,却拦住了苏青。
夜雨难辨的阴暗处,他不知已在那里立了多久。雪白的衬衣都被雨水浇淋得贴在他的肌肤上,暗沉的面孔仿佛映不进一丝光,胸腔里明明是倏然剧痛,那模样却仿佛是淡淡的笑着:“让她走。”
苏青抬起眸子直勾勾地盯视着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双颊上早已淌满了眼泪:“为什么……为什么要骗她”
“我说的话一句不假,你也一样。”雨落倾盆,淅淅沥沥地浇淋在欧阳琛的肩头,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叶轻渐远的背影。
苏青紧紧咬住殷红的下唇,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空落,没错,是一句都不假,但是……
“这样就行了吗”她顿了顿,明眸微闪着,忽然开口,“她对你有情,这份情不是说没就能没有的。”
恰巧此时欧阳琛的手机响了,他冷然地推开屏幕一看,来电的是易北辰。黑眸不易察觉地沉下来,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那就让这份情变成恨吧。”
苏青扭过脸,伴随着云霄之上的轰隆声,她的雪眸渐渐黯淡下来,几乎是无意识地轻喃:“雷声真响……”
那一刻,欧阳琛闭上眼。
是啊,雷声真响。
响的就像她方才决绝的声音。
可是,他宁愿她不知就里地恨他、辱骂他,也不愿她知道真相后心疼他,忘不了他。
既然如此,就让他把一切都彻底终结吧。
那天晚上,他亲手把叶轻送到了易北辰的身边。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车上,欧阳琛没有再看她一眼,一双幽深的黑瞳却紧紧盯视着被雨光模糊了的后车镜。
暴雨下了一整天,雨水冲刷的黄昏里没有丝毫光,天阴得仿佛是一幕惨剧。
他一个人驱车回家。
脊背慢慢向后,他坐在门口,抓起一瓶烈酒,蓦然灌进自己的喉头。
他知道,他终于可以报仇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底却没有半分的快意
热辣穿肠时,一只手却及时伸过来,夺走了他掌心里的酒瓶:“阿琛……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喝太多酒的,为什么非要折磨自己不可”
“为你,也为过去的我,”欧阳琛狠狠一拳打在门框上,而后冷眸微扬,铮铮盯视眼前这不见天日的世界,“既然这世界把我们逼上绝路,那我就要亲手把所有对不起我的人一个个地都逼上绝路,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多少理解一些我的痛吧”
苏青心疼地握住他血迹斑斑的拳头,柔声说:“明明面前就是爱,为什么非要拥抱恨”
欧阳琛霍然回首,目光如鹰一瞬不瞬地逡巡在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你难道不恨吗如果不是因为恨,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恨,”苏青斩钉截铁地说,“我是恨,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的恨都比你更多更烈。但是,爱却始终比恨多一点,也正是因为多出的那一点,我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说着,纤弱的手已慢慢抚上欧阳琛坚毅如铁的面颊:“阿琛,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唯一担心的就是你。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折磨
这短暂的一场生,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
他知道,他已亲手将一切毁去,将一切虚伪都残忍的撕裂开来。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效果。
可是他舍不得,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放叶轻走。他从易北辰的订婚宴上带走作为未婚妻的她,他看到她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眼神惊恐而慌乱,他看到她昂首向外走,每一个步伐都印着逃离苦海的厌恶。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恨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他恨的其实不是叶轻,他知道,但他已经癫狂了。他只想占有她,诱骗也好、强/暴也好,无论用任何方式,只要能将她再度揽进怀里,从此骨肉不分离。
可是那晚,她的唇冷得像冰,她的身体僵硬得仿佛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痛恨她的厌恶和逃避,甚至不惜狠狠地咬她,用所有最激烈的方式才折磨她、征服她。
他以为他终于又得到她了,可当清晨醒来,他看到叶轻满身血污的蜷缩在床头,那双曾经纯净坚韧的眼眸里涂满绝望的色彩时,他才明白他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那个早餐,他像疯了一样的把她送去医院。
期间因为车开的太快,还跟别的车子发生了碰撞。挡风玻璃被刮烂,坚硬的碎碴子都扎进了他的手臂上,他也不管。满心满脑的就只是救她,救好她。
“我说你这是在玩男女堡垒对打战吗”
到了医院里,吴非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摘掉青蓝色的口罩,对着欧阳琛扬眉一笑。
“话多的老毛病怎么还不改掉”欧阳琛铁青着脸将目光瞟向病房里,“她怎么样”
“放心,做过检查了,母子平安,”吴非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于是耸耸肩,“就是流了血,她最近又太过疲劳,所以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