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哪个自称是我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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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陆简悠躺在床上，想到从顾宅回来时，江海和顾唯菁再次盛情邀请他参加十天后顾清浅的十六岁酒宴，突然觉得很纠结，之前江海这么说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放心上。但是今天顾清浅的姑姑都开口了，他虽然平时比较傲慢，可对于长辈、前辈和上级还是很尊重的，不过他要是去，被人误会了也很麻烦。
他一想到这事，突然就紧张起来，比他参加任何一次会议、聚会、宴席都要紧张，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以往他都只要随性就行，这次觉得有些不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翌日（1935.12.10）南京陆宅】
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张皮椅上，面前是一张精雕细刻的奢华苏作红木桌。他戴上眼镜，拿起桌前的《南京日报》看了眼，头版头条登载着“北平学生示威游行，反对华北特殊化”两排大字。
“能这么写着，证明老蒋还是默认了强调反对华北特殊化。”
陆楠姗褪下一身军装，换上了一身旗袍，稳步走了过来道：“父亲，据说北平日报全部开天窗（对旧时报纸新闻被当局检查删除而挖去已经排定底版的一部分的戏称），被宋哲元查禁了。”
“接下来，会是哪儿呢”男人摘下眼镜似乎自言自语道。
“刚刚简悠联系了我，让我帮他弄到一样东西。”陆楠姗说着，她的父亲忽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那个从不想靠家里的儿子，竟然需要帮忙，“哦”
【杭州军营】
陆简悠正在跟俞师长商量事情，突然有士兵拿着电报进门。
这是一篇标准的全国通电，洋洋洒洒两千多字，辞藻华丽，但却激奋人心，让人热血填膺。
俞师长看了一眼陆简悠道：“北平各校的学生实行了总罢课。浙江大学学生会决议，响应北平学生运动，并通电全国。”
陆简悠看了眼，却道：“写得不错，国立浙大的学生确实有点水平。”
此话一出，除了俞师长盯着他之外，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呆呆地望着陆简悠，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傍晚顾宅】
“哇，全国通电哎，我算算，肯定得两千字左右……得两三万吧嗯……换算一下……差不多可以开家小纺织厂了！”顾清泽在饭桌上听了顾唯贤说的，饭后便跑到顾清浅的房中说着。
“你啊，真适合跟叔叔或者大阿爷（大爷爷）那家子一起过！”顾清浅点了下顾清泽的脑袋道。
“为什么”
“学做生意啊！我们顾家，从上几辈到现在，除了爸爸都是生意人，你果然也是！”
“没办法，遗传的！都怪我脑子太灵活！阿爷早就跟爸爸说让我以后去帮他做生意！”
“得了吧，夸一夸你，你还上天了！”
【苏恒山宅】
回到家中，苏恒山见顾唯菁一路乐呵呵的模样，将苏恒山家的几个庸庸碌碌的侄子与之对比，突出自己的侄女特别聪明漂亮懂事能干，苏恒山实在是有些疑惑，明明上次自己还跟江海一起为了顾清浅去拜托陆简悠放人，怎么两个月不到就快成亲戚了，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顾唯菁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苏恒山，“上次你不是跟阿海一起跟他们说亲的吗”
苏恒山一听倒是懵了，“我什么时候去说亲了”
“哎呀，不跟你这个健忘的说。”顾唯菁一脸不耐烦道：“你要是想问细节，等十天后去我哥家吃酒（吃酒席）的时候自己问。对了，不止你，到时候我也得找小陆好好说说，我大嫂面子薄什么都不爱说，我这个做姑姑的肯定得帮浅浅好好跟他谈谈，到时候浅浅嫁过去也不至于受委屈！”
“啊浅浅阿姐（方言，姐姐的意思）要嫁人了”顾唯菁说话的时候，她儿子苏允杰在自己房间写字听到了声响，便悄悄从楼上走下来，手里还拿着支笔，听到自己母亲的话，又惊又喜，“我怎么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未来姐夫是谁啊长得好看吗有我高吗哪里的人啊”
顾唯菁笑着瞧了眼苏允杰道：“你应该问你阿姐啊！你们关系好，她更会跟你说啊！”
“哎哟，妈，先跟我说说呀！”苏允杰实在是好奇得很，就想知道一些。
“好啦好啦，叫陆简悠，说是国军中校参谋，他爸好像是中央大员，才来杭州没多久，哪儿的人不太清楚，你到时候去问问你阿姐！”顾唯菁说着又拍了拍儿子手臂道：“快去做作业，明天还要不要上学啊”
【第二天】
自浙大学生通电全国之后，各地大中学生纷纷响应北平运动。浙大学生则联合了全杭州的学生冒雪上街示威。大雪纷飞的大街上，一个个学生装扮的男男女女，举着游行旗帜，大声喊着口号。
江海坐在军用车的副驾驶上，眼见着面前学生队伍与他们相向而行，于是急忙示意小易停车，站在车上探出身子大喊道：“不上课吗你们！”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用武力保护华北！”
“为祖国自由而奋斗！”
游行的学生压根不去理会江海，倒是见他一身制服，急忙对着他也喊起了口号。
而此时，陆简悠正站在街道一侧的楼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下面那乌泱泱的学生游行队伍慢慢地聚集在一起，又渐渐地沿着道路远去。
“长官，这……”小莫看着陆简悠的模样，实在不明白他的态度，按理说是应该根据上级命令维持社会稳定，但是此刻的陆简悠似乎是打算放任
“走吧，回去。”陆简悠看了一眼小莫，转身径直向楼下走去。
【军营】
“陆长官！”
陆简悠的车刚开进军营，还没停下便有一名军官跑到了他的车边。
“什么事”
“刚刚他们逮回来几个在游行中与军队发生冲突的中学生，其中一个小男孩说……”
“说什么”
“说您是他姐夫，他想要见您！”
陆简悠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与小莫对视了一眼，便跟着那名军官去见了那几个中学生。
门刚一打开，里面几个男生都警惕地看了过来，陆简悠背着手，上前一步走进了房间，似笑非笑道：“你们……哪个自称是我小舅子”
几个中学生齐刷刷将目光锁定在了正在角落闭目养神的男生身上。陆简悠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那男生留着一头清爽短发，虽说是初中生，但从腿的长度看来并不比他陆简悠矮多少，跟其他几名男生不同，他的五官精致，皮肤也明显要比他们白且嫩，修长的手指连同指甲一起干干净净……可以说从气质来看，他和这几个男生就不是一伙的。
似乎是听到了陆简悠的声音，苏允杰微微睁开眼睛，然后站起身道：“陆长官，我叫苏允杰，顾清浅的堂弟。”
听到“顾清浅”三个字后，小莫在一旁默默憋笑，而陆简悠立刻从他的姓氏中辨别出了他的身份，应该是顾清浅的姑父苏恒山之子，于是点了点头道：“你犯了什么事”
“不是，一个误会而已，我同学不小心跟士兵打起来了，我劝架就把我也带来了。”苏允杰说得却是一脸无辜，陆简悠看了眼其余几个学生，转身示意刚才带他来的军官出去说话。
【傍晚军营门口】
陆简悠说了话，几人自然就被放了出来，苏允杰的同学生怕被家里人知道，于是急匆匆地离开了，只剩下了他和陆简悠、小莫三人。
“你父亲是余杭县高官，为什么你不搬他出来，而找我这个陌生人呢”陆简悠看着苏允杰问道。
他却淡淡一笑道：“原因有很多，我爸是政界人物，但是这里是军营，相比之下陆长官的名号应该更好用，而且找你比较快，也不用被我爸唠叨了。这次是游行期间被抓，万一讲不清楚，我也不想连累我爸！更何况，姐夫怎么能算陌生人呢”
陆简悠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听到最后一句时，才想起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虽然我放了你，但我可不是你姐夫！”
“是，表姐夫！”
“我说，我不是你姐夫……”
“好的，未来姐夫！”
陆简悠觉得跟苏允杰没法再继续交流下去了，于是转移话题道：“我已经转告了你姐夫江海，他等会儿就会来接你。”
话音刚落，汽车的声音就由远及近响起，江海探出身子招着手打着招呼。
“陆长官，感谢感谢，我小舅子给你添麻烦了！”江海一下车抓着陆简悠的手就握着不放，倒是对方很嫌弃地收了回去。
寒暄了几句后，两人正要上车，苏允杰突然道：“下周见，姐夫！”
愣是把江海给说懵了，视线来回在苏允杰和陆简悠好几个轮回才知道苏允杰确实叫的不是他而是陆简悠，然后豁然开朗道：“对啦对啦，别忘了，陆长官！”
陆简悠看了一眼江海的表情，就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再去跟他解释什么，只会越描越黑，于是也没答应，而是转身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