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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林氏叫了声，脚步就快快地走过去，对着老夫人抹起眼泪来，可她知道她不能说。
老夫人抬眸看着林氏，“我没事，不用担心，睡了这么一会子，也好了不少，晚膳后，也能出去溜达一会儿了。”
“好，一会儿，儿媳陪着您。”
姚荣华也快步过去，给老夫人福了一礼，“荣儿见过祖母，祖母脸色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些，见祖母这样，一会儿爹爹过来看见，心就宽慰了，也就不用日夜担忧祖母了。”
老夫人眼睛里多少有了些笑意，“为了你们，祖母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姚荣华就哭着依偎进老夫人的怀抱里。
老夫人搂抱着姚荣华，轻拍着，“荣儿有多久没有这样撒娇了。”
林氏脸色有些讪讪的，“都大姑娘了，再像义哥儿那样撒娇还不被人笑话了去。”
“荣儿就是到八十岁，在祖母面前，也还是孙女儿，是孙女儿就能在祖母怀抱里撒娇，是不是祖母”
老夫人笑了，“是，你们再大，到了祖母跟前，也都是孩子。”说完，朝姚雪招招手，“雪儿，来，过祖母身边来，祖母有话和你说。”
姚荣华身子瞬间一僵，眼眸闪烁着一股子戾气，却在起身离开时，恢复成温婉的样子。
林氏无奈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自己生的，又岂能不知道，这会子，女儿心里又翻卷着恨意。
姚雪走过去，“雪儿见过祖母。”然后过去坐在老夫人身边，目光里含着一丝笑，“祖母，想和雪儿说什么”
老夫人伸出手握住姚雪的手，“是关于这爵位的。”
姚雪一怔。
姚洹出现在京城，又消失在京城，姚雪并未告诉老夫人和伯府里其他人，直到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认定，姚洹基本上凶多吉少，甚至已经死亡。
“你父亲直到现在没有踪影，大家心里，都已经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不愿意承认说出来，不过人的心念罢了，这份心念可以一直留在心里，期盼着他还是有回来的一天，可爵位却不能长时间空缺。
大盛朝爵位继承制，世子册封是在满了十二岁上，敏哥儿才十一岁，所以还未请封世子之位。现在你父亲出了事，请封世子就没有必要了，祖母直接给敏哥儿请封伯爷位即可，这个请封折子祖母来写，然后你递上去，皇上应该会准许的。雪儿，你看可好”
姚雪震愕地看着老夫人。
她真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做，如果说，老伯爷去世时，爵位给了姚洹，让人会认为她在沽名钓誉。
可现在姚洹不在，沈氏过世，大房的长子才十一岁，她大可以把这个爵位给了姚二老爷，她的亲儿子，因为姚二老爷也是嫡子，完全符合爵位继承制。
可她没有，她还是给了和她没有一丁点血缘的孙子姚之敏。
姚雪眼眸里顿时泪水翻卷，一把抱住老夫人，“祖母，祖母您是世界上最有大爱的祖母。”
老夫人拍拍姚雪，“这本来就该是敏哥儿的，如果你父亲不出事，明年敏哥儿就该请封世子了，等到你父亲百年之后，是敏哥儿继承，如今，不过是提早罢了。”
林氏恓惶地苦笑。
姚荣华却脸色惨白。
昨日晚膳后，姚二老爷把林氏以及长女长子叫到宴息室，就爵位一事商量了半宿。
“大哥已经不可能活着了，爵位不可能空缺太久，敏哥儿还小，本就没有请封世子，现下我为长，同样也是嫡子，完全符合爵位继承制。父亲过世，大哥已经继承过一次，母亲，连带我和三弟也已经对得起父亲了。”
林氏担忧道，“就怕母亲不会同意……”
老夫人的善良公道，林氏体会很深。
姚荣华淡淡道，“爹也是祖父的亲子，就如父亲所说，大伯那边有过一次了，祖母不该过分公道地去表现继母的慈恩，而将来之后，祖母还是依靠爹娘养老伺候的不是吗”
林氏一震，低声呵斥，“荣姐儿，这话也是你一个孙女能说、该说地”
姚荣华淡淡地看了林氏一眼，“母亲，别学祖母那一套，仁爱善良也要有度，对别人善良，日后，伤害到的就是你自己和你最亲的人。”
林氏一噎，心跟着丝丝的疼，长女在心里对她定下娘家侄儿的亲事耿耿于怀，对她越来越冷漠疏离。
姚二老爷却没有训斥长女，不过眉头轻蹙了下，随后声音淡淡道，“心里想的，不用说出来，自己知道就行。”
林氏惊愕，看着姚二老爷，“老爷您……”
姚二老爷道，“她将来要嫁出去的，你的那个大嫂，不是我娘那样的人。”
“老爷……”
“爹，娘，大姐不愿意嫁给表哥。”姚之信突然地出口道，“这亲事，还是退了吧。”
姚二老爷没有吭声，林氏看着儿子，看着丈夫，和一脸冷漠的女儿，倏地，哭起来，“我是为了谁，鸿儿柔善，才会对荣儿好，才能让荣儿拿捏住，不至于被欺负了去，你们却都来埋怨我，罢了，既然都不愿意，大嫂七七一过，我就去退亲。”
林氏说完，抹去眼泪，看着女儿凄婉一笑，“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进宫，可你想过没有，姑娘退亲，本就有了一条不洁之名，怎么可能让你进宫而现在退了亲事，整个盛京城里，高门大户里，不会有人求娶你，而你又怎么能看得上低门小户荣儿，我是你的亲娘，我怎么会害你。”
姚荣华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娘只要给女儿退了亲事即可，至于我的婚事，等到父亲做了伯爷，女儿就是伯爷嫡长女，真正名正言顺的燕川伯府嫡长女，后宫里有太皇贵妃娘娘，明面上有大房的那个被皇上宠冠六宫的人在，整个盛京城里，谁比得上燕川伯府的女儿高贵哪一个会去计较退亲的事。”
“你们也知道，大房的那个是被皇上宠冠六宫的”林氏再次凄婉一笑，“难道你们都忘记了，你们大伯是怎么出的事大伯母又是因为什么暴亡的”
三个人脸色一变。
“你们的大伯，是我的舅舅、你们的舅爷委派出去办差才出了事，你们的大伯母是听到大伯死亡的消息，才瞬时暴亡的，对于大房那边来说，你们的舅爷是杀父害母的仇敌，你们觉得，以那个被宠冠六宫的性情，她会怎么对待我们”
姚荣华还是坚持道，“那又如何上封委派手下出去办差，出了事，是他自己命运不济，寿命该结，和我们有何关联退一步论，就算是舅爷的错，她恨得人也该是舅爷，不是我们二房，母亲，你太柔弱了，难怪大伯母过世，伯府的中馈到了大房那边。”
林氏看着自己一心疼爱的女儿，变成如此陌生冷血，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浸没在寒冰里，生生地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咳—咳---”
姚二老爷手握拳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抬眸看着林氏，“好了，一家人商量事情，不要剑拔弩张，得到了，一家人都会受益的，所以一家人要拧成一颗心才是。”
林氏淡淡地凄凉着。
姚二老爷看着林氏，“最近几天，你每天带着荣儿和信哥儿去陪伴母亲，哄她开心，在她高兴的时候，告诉她，让她请封我继承爵位，至于敏哥儿，等他长大了，我会给他定一门好亲事，沈氏的嫁妆，我会都给了敏哥儿，伯府的财产，等到敏哥儿成家后，就会分给他，我绝不会亏待他的。”
林氏应声，“好，我听老爷的。”
姚二老爷笑道，“这样就好，等到我继承了爵位，你就是伯夫人，不再是一个七品官的孺人，而是一品夫人，不管是进宫饮宴，还是平时往来，在女眷里，你也可以风风风光光的，咱们的孩子，将来都会有个好前程。”
林氏哀婉道，“老爷说地对。”
所以今天从清早开始，二房一家人就过来给老夫人请安，陪着用过早膳，午膳后，老夫人歇息时，姚二老爷才带着妻儿离开，回了紫竹院。
除去林氏，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直到皇上的圣旨再次光临伯府。
听到对姚三老爷的惩处，面对杨氏的杖行，姚二老爷以及姚荣华一下子六神无主，惶恐不安。
姚雪哭了会儿后，松开老夫人，“祖母，还能拖延多长时间”
“正常程序内，请封折子递上去，三个月内，得圣心的，也有几天内，不得圣心的，也会被故意刁难，半年甚至一年才能批下来。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刁难我燕川伯府。”
“那如果是我们自己晚点请封呢雪儿还想再等等父亲的消息，我总觉得父亲还活着呢。”
姚雪说着，握着老夫人的手重重地握了一下，眸子也定定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浑身一震，随后道，“那雪儿你，能够得到皇上的允诺，可以晚些吗这个爵位是你祖父拿命搏来的，万一失去了，祖母百年后无颜面去见你祖父了。”
姚雪点头，“祖母放心，燕川伯府是世袭罔替，雪儿会让它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只要大盛朝在。”
“那好，那就再等等，祖母也不想让敏哥儿小小年纪就担这么重的担子。老婆子乏了，雪儿伺候我去歇息，老二媳妇和荣儿先回去吧，晚膳时，再过来。”
“是，娘。”林氏恭敬地行了礼，见姚荣华不动，拽拽女儿，姚荣华这才福了一福，没有说话，提前走在林氏前面出了宴息室。
林氏脸色一白，张张嘴，什么话没说，赶紧出了宴息室，看着走在抄手游览上的姚荣华，暗自叹息了声。
站在门下芜廊里的如琴，一见林氏出来，几步上前，低声道，“太太，五少爷又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林氏瞬时变了脸色，提起裙裾就走。
等回到紫竹院，在东厢房门口就听见义哥儿的哭声，林氏推开门就奔进去，就见义哥儿在奶娘怀里抽蹙着，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林氏过去接过儿子，眼睛里的泪水就流下来，“义哥儿，娘来了，有娘在，谁也不敢来欺负义哥儿的。”
义哥儿哭声慢慢弱下来，曾经的那双灵动的双眼，慢慢睁开，直到清明起来，叫了声，“娘--”
“义哥儿，娘的义哥儿，你醒来了”
林氏高兴地眼泪流地更多了，小儿子自打病了，一直昏昏沉沉地，即便是醒来，也是短短时辰，迷迷糊糊地从未叫过她，而此刻这个样子，显然是完全地清醒了，林氏怎么可能不激动。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娘的宝贝义哥儿，娘真害怕你不要娘了，到时候娘可怎么活下去。”
义哥儿抬起小手，摸着林氏脸上的泪水，“娘，义哥儿要是死了，是不是爹爹和大姐就不会死了”
林氏瞬时震愕，“义哥儿，你说什么是谁和你胡说八道的”
“娘，没有谁，是义哥儿听到爹爹和大姐说，让大伯出去办差，就能让大伯死了，爹爹就能做伯爷，大姐姐也能进宫看见皇上表哥了，可义哥儿不舍得大伯死，所以义哥儿才想着去给大伯求平安符，可娘不让义哥儿去，所以大伯死了。
刚刚，义哥儿又做梦，梦见大伯娘来看义哥儿，她和义哥儿说，大伯是有人害死的，她也是被人害死的，她要去报仇，要杀了害死大伯和她的人。娘，义哥儿不舍得爹爹和大姐姐死，所以，还是义哥儿死了吧，反正义哥还小。只要义哥儿死了，大伯娘就会原谅爹爹和大姐姐了。可是义哥儿又舍不得娘，娘…娘…”
义哥儿的手臂刷地耷拉下去，眼睛，也慢慢地合上。
“义哥儿，义哥儿，娘的义哥儿，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啊，看看娘，看看娘啊……义哥儿……”
林氏凄厉地叫喊声响彻在伯府上空，惊起树枝上窝着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起一数十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