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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一次走近了它。尽管人们说这只是一座传说中的空坟,是一座风成沙岭,可我一直认为他的灵魂就在这儿,因为我从小就认定了这个巨垒是英雄的坟头,他永远属于我们这片平原,永远要在这里安歇。我不敢想象未来的一天,连这座巨垒也要迁移——谁来迁移他没有后人,也没有亲属——在所有的塌陷区内,只要是找不到主人的那些坟头,最后只得随着土地下陷,浸到了污浊的水中。他是人们口口相传的英雄,可是却不能指望有效的保护。没有墓碑,没有特殊的标志,只有一些口口相传的故事伴着它。
四哥眨动着眼睛,好像第一次看到它似的。巨垒前又多了一些烧纸,还有摆放的糕点水果之类。“咱们也该带些祭品来啊!”他燃起一锅烟,敬一下李胡子,深深地吸起来。“咱可别舍下这海滩哩。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咱可要陪陪李胡子……就留下我一个老头子吧,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走。”
“……你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我就快走不动啦,你还是个小伙子哩。你趁着还能走动,就走吧,我不再拦你了……你和我一样,也会有走不动的那一天。”
他说着说着,一下咬住了烟斗,不再吱声……
三
按照小白提供的所有方式,我总算与她取得了联系。电话上的声音比想象中的有些粗闷,并不是那种特别响亮的嗓子。似乎还有些沙。也许是长时间脱离舞台的缘故,反正这声音没有让我感到惊异。我曾以为会听到无法形容的美声,以至于手持话筒的手都有些发抖……她好不容易才相信我是小白的朋友,最终答应与我见面。但究竟在哪里见,什么时候见,又要重新约定。无奈,我只好先待下来。
第二天我们又通了话。她指定了一个地方。那儿有些陌生和偏僻,让我花费了许多时间才找到——穿过临近郊区的集市,小心地绕过一个个农贸小摊,再从几个小店铺的空隙寻索那个胡同的名字……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她会住在这儿
一排矮小的平房围成的一个小杂院,红瓦顶让岁月的风尘染成了黑『色』,墙皮脱落了大半。小院里有一棵不小的槐树,树下正有一个老人在蘸水磨刀。一群小孩子嚷叫奔跑,见了进来的生人就伸着舌头做鬼脸。我仔细辨认平房上的号码,当确定无疑的时候才伸手敲门——就在我刚刚敲了第一下的时候,门吱一下打开了。“请进,请进吧!”正是那个稍粗一些的嗓子。我多少有些慌促,几乎没有正视她的面庞,只随她进了屋内。
因为窗子太小,屋里有些黑,我几乎看不清内部的陈设,更看不清正为我倒水的主人。这样过了一小会儿,我终于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些陈旧简陋的家具;转过脸看她——纤纤的背影——藕荷『色』的衣服——当她的面庞转过来的一瞬,我只觉得有一种蜂鸣声在耳侧突然喧哗而起……我说:“您,您好!”淡淡的笑容,温文尔雅,徐缓的肢体语言……我注意到她端杯子的手像舞台上的动作:无名指和小拇指跷得那么好看。她脸上有一种微微的怨艾,可是两眼像星星一样闪亮——这眼睛极为特别,似乎从未见过;这双大眼比常人的陷了一点,看人时不是直『射』过来,而是一种温柔的抚『摸』。她中等身材,稍瘦;走路没有声音。我无法寻找合适的语言评价,只在心里忍住了,不让一声叹息吐出口腔。如果要找两个字来准确地说她,那就只有“清”和“美”。她不太像尘世里的人,不太像有烟火气的那种真实的人。说她是『逼』人的“绝『色』”,那将不能表达其内容的几十分之一。我一瞬间突然明白了——我是指小白的沉湎,他的不能自拔。同时我也为他们感到了深深的遗憾。世界就是如此地残酷。世界上正因为有掠夺者,所以才有可怕的、让人恐怖的牺牲。我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在这种无法表述的、活生生的美丽面前,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我甚至在长达半个多小时里,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扔掉了肩负的使命。
她仿佛也不急于问我。在这安静的一小段时间里,我竟然自觉不自觉地将她与肖潇对比了一番。我发现自己真是荒唐之至。她们二人完全没什么可比『性』。她们是那么地不同。一个是生活中真实可感的人;另一个则稍稍脱离了这种真实,走向了某种幻想,好像在飞翔——我说不好,我不知该怎样才能表述出这种区别。总之她们处在不同的维度上,每一个都让人过目难忘甚至震惊不已。
她从一旁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纸袋,将其中的东西取出一点又装回去,我看出是几张光盘。她交给了我。我知道这是她的演出录影之类。
“给小白吗”
她点头:“你很快能见到他吗”
“一般会的。如果晚了一步,以后也会设法联系上。”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马上明白她还完全没法听懂——因为我并没有将发生的一切从头复叙。话茬在这儿了,我开始将平原上那个惊人的事件说了出来。她听着,不时惊讶地微张嘴巴。有一阵她站起来不安地走动。关键还是最后的几句话,这才是我今天的重点。我说:
“小白让我告诉你,他永远爱着你——如果你能够离开那个人——不是现在,而是将来;随便的什么时候,他都会等你。他说要把你接到高原上,在那里过完这一辈子……”
“他是说当我老了的时候”
“可能……也许用不着等那么久”
她咬住了嘴唇,久久不语。
我心里有一句话强烈地冲撞着,但我后来还是克制住了,没有说出来。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呢为什么不打一个电话呢”
前者似可解释,后者我也答不上来。我只好摇摇头。
她站到小小的窗前,像是在看院里的孩子。这样一会儿,她转过身说:“谢谢你捎来了他的话,谢谢你!”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我要回他话的。”
“我老了以后,他会讨厌我的……”
“‘……只有一个人爱你……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我心里泛起一句诗行,它这会儿竟脱口而出。
一双长泪从她的脸颊滑下。
离开之前我忍不住好奇,问了一下这个地方——“这是哪里”
她回答:“我出生的地方。”
……
《泪水》
一
脚下的土地在抖动。显然它在『逼』近……茅屋真的在隆隆声里颤抖。斑虎一次次蹿出,神『色』紧张。它大概感觉脚下有一个难以捉『摸』的妖魔,令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园子里的地裂进一步加重,一眼看去到处都是一些宽宽窄窄的裂缝,远看就像老人满脸的深皱。万蕙喊着:“咱这园子还没卖哩,咱还没答应哩!”
我夜里想了许久,觉得再也不能耽搁:有些事情应该告诉他了。一大早我就约上四哥到那个海滨小城去,四哥背起枪看了几眼,没问什么。万蕙抄着手站在那儿,见斑虎要随我们走,就像拦孩子似的伸手抱住了它。她一直看着两个男人走出园子。
我没有讲到小城去的真正目的,担心那样他根本就不会跟我走。我想让四哥亲眼看一下他和万蕙晚年的居所,看看那套相当不错的房子:他亲眼看了那个地方,在一种真实而具体的环境里,在无法改变的现实面前,一定会接受下来的。我就抱着这样的期望而来。我深知这不仅是他的事情,更是我的事情。它对于我内心的安宁至关重要。显而易见的是,当这一对夫『妇』在平原上失去了最后的落脚点,我也会因为愧疚而不得安生。或许我的未来也会像他们一样飘『荡』终生,成为一条再也找不到岸的船。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两个如此善良的老人因为一个多少有点冒失的计划而毁掉了晚年。这是我根深蒂固的一些想法,也是纠缠了许久的一个牵挂和痛疼。总之我想尽快地把他们安顿下来。
越是『逼』近那座小城,心中越是涌起一股复杂的滋味。我在想,那套新居实际上只是我们全面撤退时找到的一处掩体。我们被一种陌生而巨大的力量击溃了,我们需要一个地方躲避一下,休养生息、『舔』净自己的伤口。
进了街巷,我发觉这个小城比上一次来时烟雾更多了,人流更密了。才多长的时间啊,这儿竟会变得面目全非:各种车辆鸣叫着喇叭往前挤,穿着怪异的男男女女在人行道和机动车道上穿行。各式轿车仿佛一夜之间拥在了这儿,它们像是要一齐赶来开一个世界甲虫大会。主要街道两旁盖了比较体面的楼房,或是玻璃幕墙,或是涂了彩『色』涂料。但只要走进任何一条稍窄一点的巷子,马上就可以看到那一幢连一幢的旧楼或平房,它们显示着真实的生活的颜『色』。所有稍微体面一点的楼房都是机关驻地,是公司和商场。
为了尽快赶路,不至于被拥挤的人流把我们吞没,只得沿着曲折的小巷往前。穿过几条窄街往西就到了小城西郊,那儿有新盖的一片商品楼小区。实际上这儿大部分被机关单位集中买下来做了宿舍,只剩下一少部分出售——因为我们刚刚穿过了几条小巷,所以一脚踏进这片崭新的楼群时简直有点头晕。连我都有点迟疑了,似乎觉得身边这个背枪的人,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完全不适合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二
我费力地寻找那幢楼房。从西边数第二个单元,四楼。我领着满脸『迷』『惑』的四哥往上攀。四哥仍旧一声不吭,可他沉重的脚步却像踏在我的心上。我们俩像爬一座高高的山。不过是爬到四楼嘛,竟然有点身心俱疲。我们在一面漆得很亮的门前站住了。我伸手掏出了一把闪亮的钥匙,『插』进匙孔轻轻一转,咔的一声,门开了。一股新鲜的木头和油漆味儿混合一起,扑面而来。新镶的玻璃窗锃亮耀眼,阳光把整个房间都照得暖融融的。
“这是什么地方”
“新买的一套房子。是你和万蕙的……”
四哥抚『摸』着墙壁、窗户,望望天花板。他咕哝:“你不该瞒着我。这么大的一个事情,你瞒了我和万蕙!”
他说这些时,脸一直向着墙壁;当转过身来时,我发现他眼里竟是一丝深藏的愤怒,眼膜好像是焦干的……
我扶了一把四哥。我很少见他这样,有些害怕了。但我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改变。他在我眼里是一个不会流泪的人,已经被田野的风吹糙了吹冷了,没有那么纤弱的情感。可是一种深藏的愤怒一旦爆发出来,会是难以预料的。所以他的目光一直让我回避着,我想寻一个机会向他解释,求得他的原谅……可是他没有再次发出责备。
我退到一边待了一会儿,看着他在屋里走动。
“你盘算了多久”他从一间屋里出来,开始吸烟。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事情明摆着,茅屋总有一天会塌的。你和万蕙辛苦了一辈子,该有一处结结实实的房子……”
“你以为咱们完了该走开了”
“这是它的结局,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四哥摇着头:“嗯,你是这么看。可咱就是为这个,才留下来:看着它怎么一点一点往下沉,我就不信它真的会沉到地底下去,沉得没了影儿!我要等着它安稳下来的那一天!那时我会亲手再盖一座茅屋,先把水洼填平,然后是栽树!我这人说到做到,我今个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
我呆呆地望着他。
好一个拐子四哥呀,好大的拗气啊,可你所说的这一切——这一切要等到什么年月啊!
我摇摇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四哥一歪雪白的头颅:“我和万蕙住到这里,斑虎怎么办这里也是养狗的地方”
“这个嘛……”我一时也不能回答。
“你说,斑虎住在哪儿”
“依我看嘛,那是一条懂事的狗,它也许……也许在这里住得下去的。”
“你胡诌!”四哥用枪托捣着楼板,“它是在海滩上跑惯了的一条狗!你自己也明白说了假话!”
我无语。是的,斑虎离不开大海滩。
“老宁兄弟,你以为用这么几间房子,就能把我给打发了吗”
他这话刺得我一阵颤栗。我身上有点发冷。
四哥嗬嗬笑了,笑出了眼泪:“你到底把我的脾『性』给忘了,忘了我也和斑虎差不多,也是在大海滩上游『荡』惯了,沟底渠边、树棵子里、庄稼地里,哪里都是安身的好地方,走哪儿都是一站。在我眼里,几间茅屋就是最好的窝了,我要真的住到这个什么小区,死得也就快了……”
我一声不吭地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我心里明白,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都让我难以驳辩。
“你早该明白,我不会离开那个地方的——园子要全被水浸了,没有一块立脚的地方了,我就往大海滩最里边转,就像打游击似的。我要等着咱的地重新安稳下来的那一天……你啊,你真想得出呀,一直瞒着我哩。我要早知是这样,就不该跟你走这一趟了。你这个心思活动了多久不过我明白了,这一回你是下决心要把我们老两口扔下了,扔在这么个破笼子里——这个破笼子用来养鸡还差不多,养我们这辈子游『荡』惯了的人,实在是太窄巴了……其实你只管抬腿走了就是了,我们不会拦你。只一条:你有工夫就回来看看老哥老嫂。你不用牵挂我俩,你老哥老嫂只要有一口吃食就能活下来。别说咱的茅屋一天半日塌不了,就是塌了,我和万蕙也能活。你这个大嫂子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拖不垮也磕不坏,什么也伤不着她,她是一生一世相跟着咱的那种女人。冬天里她身上的热气比别人多,夏天里她会拖着男人找片树阴凉坐下,还会从野地里捣弄来一些吃物,大冷天煮热糊糊给我喝。兄弟,你只管放心就是,你是打小跟我一起的朋友,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我心里涩涩的,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的意思是,我这会儿年纪是大了些,可身后头有个万蕙哩,你该放下心走。你再不用牵挂了。你不是说要把这片园子交到我手上吗那你就要用人不疑!”
我一个字都没有遗漏,全听到了心里。让我难以忍受的是,他说我这回要下决心把他扔下。心里泛起一股不可忍受的委屈,却又无言以辩!我的人走了,可我的心、我的魂魄还在这里啊——一个人只要把魂魄留下了,又怎么会离开呢
我无法摆脱这个问号。我日夜都被这个问题所纠缠。我分明感到那种粗暴而邪恶的力量要把他一起赶走——赶到一个角落里,让其离开最后的小窝,然后倒地而死!四哥分明更早地感到了那种无所不在的力量,知道它多么险恶阴郁执着——它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一定要割断他的根脉,把他生生地拔离泥土。我明白他眼中的悲愤和哀伤为何如此深长。
可怕的是,这一对可怜的夫『妇』还不知道我与那个矿区签订的赔偿协议,不知道这当中所有的细节——这会儿我终于明白,自己没有权利这样做……可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呢
我踌躇不安,不敢看他的一头白发。我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一个人,尤其是对面的这个兄长……没有办法,一切只得说出来,再也不能拖延了,而且越快越好。我咳了一声,接下去,就缓慢地、尽可能详细地从头说起……我告诉了他玛丽和老总恶毒的主意,他们怎样处心积虑;就为了对付他们,为了摆脱这可怕的阴谋和令人厌恶的盘剥,我宁可只得这几万元的赔偿费,也要当机立断,尽快摆脱他们的纠缠……
四哥一开始双目圆睁,后来即蔫下来,垂下了眼睛。他半天不语。我说完了。停了半晌,他问了一句:“你就用这笔赔偿的钱买下这套屋子吗”
我点点头。
他搔了一下雪白的头发:“不管怎么说,这等于用卖孩子的钱买了件皮袄。”他说完就走出了屋子,头也不回……
三
这些日子,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迁坟——我连日来一直忙着为先人寻找一块安息之地。我徘徊在无边的大海滩上,却不知哪一片土地最终才是洁净无污、能够获得永久的安宁——谁来监护谁来怜悯谁来饶恕谁又来担保
我一遍遍看着那张找来的开发图。所有的免采区都被一些未来的工业企业和开发商占去了,剩下的一点空隙又留给了待迁的村庄。从图上看,开采区只在离大海一二里远才打住。也就是说,离海最近的那一片沙原有可能不会沉落。可是那里离大海太近了,几乎生不出一株像样的树木;而且在大海涨『潮』的时候,会给人更多的担心。
一连多少天都在海滩上游走,像一场心急火燎的追赶。有时觉得自己真的在寻觅一个灵魂——我真切地感到了它的存在,它在引诱我,使我不能停止,使我徘徊终生!也许在别人看来,拐子四哥已经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人,古怪执拗,永不服输,就连那种凶险而陌生的驱逐之力也无可奈何……我不由得又想起了武早、寄身在“下房”的鼓额,以及那些流浪汉——他们不停地周游,一头『毛』发被风吹拂,一身衣服褪了颜『色』;当他们躺在土地上歇息时,就像一些田间突起一样,因为早已与泥土化为了一『色』。
坐在海滩上,看着逐渐衰败的灌木和乔木,看着这失去了植被而变得漫天飞舞的沙尘,听着脚下的隆隆之声,一个人就会突然想起关于乌坶王和煞神老母的故事,心上一栗。我口中喃喃:这不是神话也不是民间传说,这是一种隐匿的真实……
在这样的时刻,每一片丛林,每一道沙岗,每一株茅草,都在等待告别。你们才是这片平原上最忠诚的生者,正在平静地等待。我这会儿和你们相依为命。你们见证了我的童年,看见过我在此地赤脚奔波和暗自神伤的时刻。在乌坶王和煞神老母他们将荒原推向深渊之前,我要把你们的名字记在心间——正像那位可敬的三先生所说,这里真的需要一个大地书记员,他要把一切都记下来,等待有朝一日的复原——真的会有那一天吗冥冥中真的会有那样的一只大手吗比如说真的能够复制一个生气勃勃的童年、一片蓬勃的原野吗
我曾细细地记述了从南部山区到北部半岛——它们之间这片开阔的大地。我把它们固定在图表上,不厌其详地一次又一次订正。这是一片断陷盆地,从南部山地到北部海岸,从最西部半岛的海蚀崖到东部的绵延丘陵。整个的海滨平原由南向北缓缓倾斜,高程自五十多米降至四米左右。平原上有数条河流切入平原,将其分成若干部分。区内的主要河流为芦青河、界河及栾河。它们是这片冲积平原的主要塑造者。平原形成于中新生代断陷盆地,堆积了一千多米厚的第三系河湖相含煤系地层,顶部为第四纪洪冲积物所覆盖。平原北部是沙脊海岸带,海积地貌非常发育,沿海布满了由沿岸堤沙嘴和连岛沙坝构成的滩脊。它们都属于过去的海岸后滨的堆质地貌,脱离海洋,成为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