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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开原想骑马,却被独孤伽罗直接拉入了马车,缓缓奔山岭而上。
杨勇赖在母亲身上,杨丽华却紧挨着赵开坐在对面,极为亲昵,独孤伽罗看在眼里,娇声笑道:“谦之,华儿极是爱你这个阿舅的诗,有暇之时,不妨教她读读书罢。”
赵开愣了愣,他们夫妻不会现在就把主意打到皇长子身上吧,那可就是深谋远虑了!
就算乐见其成,也不能一口答应,笑道:“七姊,须如此谨慎么这儿应当还没探子过来,我也不是常住,过几日便回京去了。”
独孤伽罗嗔道:“阿姊想跟你亲近亲近,你还不乐意么你倒是答应不答应哩!”
杨丽华也是满眼希冀,拉着赵开的衣袖直晃。
赵开苦笑道:“小弟自己还是半吊子,怎能为人师哩。华儿要是愿意到我那书斋玩耍,那便来,有的是书给你读。”
坐着之人约二十岁,接过赵剑的茶杯缓缓吹着,很是从容。看他面貌,方正威严,尚未着冠,白净无须,下颌比常人凸出,略显狭长。奇特的是,宽阔的额头上微微有两个凸起,似角非角,叫人一眼难忘。
杨坚满面春风,过来拉着赵开的手臂,笑道:“阿弟不得了,这几日长安城中都在传你的佛偈和《鹊桥仙》,不知多少士人都要夸赞一句赵郎才华横溢呢!”
杨坚出生于佛寺,由老尼抚养到十三岁后,才回归杨府,自然对佛法极为推崇。当下便吟起佛偈,叹道:“言简意赅!修佛之法在这短短二十字里,便道尽了,我听闻之后,比喝了几碗人参汤还熨帖哩!”
赵开比杨坚矮了一个半头,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见他狭长的眼内神光湛湛,甚有精神,只是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心事重重。
赵开摊摊手,无奈道:“普六茹大兄,你快别这么说。我这佛偈乃是道听途说,没想到送给丞相大人之后竟然传开了,这以后怕是洗不脱谄媚的嫌疑了!”
杨坚哈哈大笑,道:“阿弟,你就叫我大兄好了,以我等父辈的交情及你嫂嫂的情分,千万莫跟我见外才好。要说谄媚,朝野上下,谁不对丞相大人敬上三分,你一个佛偈便能获得丞相宽宥,可谓最有气节之举了。不信,你问问我这三弟。”
赵开笑道:“正是,如此才有颜回一箪食一瓢饮,成就复圣贤名。所谓豪门寒门,乃人为之举,能够一直如此么三郎有没有仔细对比过,自北魏六镇之乱及南梁侯景之祸后,大世家基本没落,军功显赫的寒门逐渐晋升。再过不久,谁是豪门,谁是寒门,还能分得清么?”
杨坚感叹道:“正是如此。寒门比例众多,能人辈出,如一直压制寒门,而世家却日渐奢靡腐化,确实矛盾重重。阿弟,你收养寒门孤幼,是要我杨家给他们一个晋升之门么”
赵开抚掌笑道:“大兄一语中的。三郎,我前两日与这些游侠儿见过,那领头的鱼氏兄弟,孔武有力,如能好好培养,必定是军中猛将。这样的人才,日后是你三郎带出来的兄弟,你不喜欢么”
杨坚目光闪动,他一直观察赵开神情变化,到了赵开自承存心不良的时候,终于放下戒备,朗声笑道:“谦之,不仅三郎要与你结义,便是大兄我,也要与你结为兄弟,日后祸福与共。”
赵开有些意外,他倒真没过杨坚会掺和一脚。毕竟两人年龄相差一截,杨坚又有未来帝王光环,赵开想着抱到杨家大腿即可。甚至杨瓒都不是最佳人选,他与杨坚素来不合,隋朝建立不久他便死于杨坚之手,日后难免会受牵连。
杨家本来最好的大腿是杨爽,这位才是杨坚夫妻亲手带大的猛人,即隋唐好汉靠山王杨林的原型,可惜杨爽还要再过三年才出生。
赵开期期艾艾地道:“大兄,为何如此厚待小弟,真是,真是……”
杨坚拍拍他肩膀,苦笑道:“就凭阿弟你找了龙首塬田庄这么一个好地方,我就要你为我留几亩地,给我耕种才好。”
赵开讶道:“大兄处境竟如此艰难么,何须如此”
杨坚道:“前几日丞相遣人招我归纳,我回他道,杨某忠于皇室,就等于忠于丞相。谦之你说,我是不是该跟你去耕田了”
赵开沉吟道:“不知随国公如何看待此事”
杨坚道:“我拒绝之前,去请示过家严,家严告诉我‘两姑之间难为妇’!”
赵开叹道:“随国公真是老成通透,我等为臣子的,最忌首鼠两端。大兄,你做得对,不过我看最多仕途难进,却无杀身之祸。”
杨坚笑道:“说的是,丞相大人一日为篡位,就无法凭空动我杨家。不过多往你田庄里跑跑,总比闲着好些。”
赵开便笑,道:“既然如此,小弟求之不得,正好给那帮小子找了个大师傅。久闻大兄熟悉兵阵,枪法娴熟,正好派上用场。”
杨坚哑然失笑。
杨坚早就走到车边,伸手拨走赵开的手,牵着妻子的玉腕,小心翼翼地牵下车来,低声道:“二弟,不是哩,你嫂嫂自有我扶着,她是有喜了!”
独孤伽罗斜倚着杨坚,与他对视一笑,才转过来对赵开嗔道:“小弟,你如今可是名动长安的诗中才子哩,怎地这般不着调哩不过这样才好,这才是阿姊的好小弟!”
赵开心想,这对千年来盛传的恩爱夫妻,终于亲眼看到,吃了大大的狗粮。也不知怎地,赵开就对独孤伽罗这个传奇皇后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或许在他这几年的孤独无助中,只有独孤伽罗才是真正地关心他吧。
杨瓒在后面看着,笑着摇摇头:“大兄大嫂,二兄,你们这称呼真乱哩,哈哈。”
赵开想一想,也是如此,道:“七姊是我从小叫惯了的,要不是与大兄结了义,本该叫他姊夫才对。大兄,各论各的罢”
杨坚说话之前,也是先看看妻子,温柔的要泛起水波来,笑道:“为兄无所谓,听你阿姊的。”
独孤伽罗拧他一下,对赵开笑道:“出嫁从夫,有我夫君在,你便叫我嫂嫂。只有你我两人,再叫我七姊好了。”
赵开怪模怪样地揖礼,道:“是,听嫂嫂的!”
众人哈哈大笑。
赵开连忙把杨氏众人请进屋内,在会客厅团团坐好,这才埋怨起杨坚来,道:“大兄,明知嫂嫂有喜,怎能叫她出来颠簸小弟于心不安哩!”
杨坚苦笑一下,看了看妻子,道:“为兄哪里拗得过你嫂嫂,她说你一直娇生惯养的,身子也没好,怕你在乡郊野外吃住不习惯,非要来看看才安心哩。”
独孤伽罗白了杨坚一眼,笑道:“我也是打马射箭惯了的,可没汉家娘子那么娇气,谁知颠得这般厉害早知也就骑马了。小弟,你近来可还好么”
赵开虽已两世为人,但从没有个姊妹关心过,闻言鼻子一酸,强笑道:“嫂嫂,我好着哩,比在长安城中轻松多了,你且宽心,莫要记挂小弟,好好养胎才是。”
独孤伽罗仔细打量赵开的脸色,见他却是比之前红润,甚至还长高了一丝,颇为开心,点头道:“那就好,我总做梦,梦见你在泥地里放声大哭,边上无人帮你。好几次都要来,被你大兄拦着,哼。幸好听闻你又是作诗作价万金,又是阖府捐出做甚么图书馆,才名倒是传遍长安城了,都说赵家子出了个儒学天才,真是好哩。对了,田庄新建是不是缺钱这次我让你大兄也带了五千金来,你随意用度,不够了再找你大兄要……”
赵开张大着嘴,听着独孤伽罗絮絮叨叨,眼圈开始泛红,与杨坚对视一下,见他却是一脸宠溺,赶紧接口道:“嫂嫂,我的好七姊,你怎地变得这般爱说话哩,哈哈,小弟听得如痴如醉!”
杨坚笑道:“说什么跪礼军中好汉可不兴这一套,何况你的家人,就是我普六茹氏的家人,何须见外嗯,手脚粗壮,双目有神,果然是猛将之姿!太好了,我又多了两位兄弟。”
杨坚这话,可谓极大地给了赵开面子,也放低了许多姿态,没把赵旭他们当成寒门小子来看待。赵开明知杨坚是刻意拉拢,也不以为意,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赵开笑道:“大兄,大周府兵制下,十五可从军。东升已然十六有余,我正要让他投入军中报效,不如就让他跟随你罢”
杨坚仔细打量着赵旭,摇摇头,笑道:“为兄前两日被陛下迁为左宫伯,日后常在宫中行走,让你这能拉六石弓的家将跟着我,是埋没了他。让他直接去我家严的帐下做个亲卫好了,更有立功的机会!”
如今大周军中,真正在前线独当一面的名将,以杨忠、韦孝宽两人最为突出。前者封为随国公、柱国大将军、御正中大夫,领六镇军马,文韬武略都是一时翘楚,是皇帝陛下和权臣宇文护都极力笼络厚待的忠臣。而年轻一些的韦孝宽,则镇守在与伪齐交界的玉璧,死死拦着伪齐入关的军队,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