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苍穹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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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云与三爷留了下来，因为墨白邀请长云留下，她想听长云的琴声，她说长云的琴声中带着一种久远的记忆，那是她钟爱的。

墨白的兴趣很怪，她只听古曲，越是古老的曲子越是能让她沉浸其中，每弹一曲，白龙总会点评一番，然后长云就会弹奏记忆中更久远的曲子。

或许是时代太过久远了，久远道弹奏之人都不知道哪一曲更加古老，哪一曲更直达远古。

而在墨水与大江交汇之处，萧穹正看着蜿蜒而入的墨水，水如其名，碧绿如墨。

仅仅只是片刻的停留，萧穹便一跃而起落入了墨水之中，在入水的刹那，一股清澈的水流将之裹挟起来，化作一条三丈长的净水螭龙，螭龙入水便以极快的速度逆着墨水而行。

这次没有敖梦的白蝶作引，因为萧穹已然能够感应到龙的遗留，那是从螭龙的遗留中得到的本事，对本源的一种感应。

一路无阻，仅仅一日萧穹便站在了墨水三分之一的水岸边上，他双脚微颤，是用力过度的表现，头一次他拼尽全力的赶路，入了水的他仿佛成了一条真正的蛟龙，只可惜他还是未曾达到他所设想的高度，真正的融为水，而非是借游龙之法。

绿水青山最是旷人心怀，萧穹站在滩石上享受着眼前的一切，迟暮夕阳，半隐青山，碧水如墨，游者如石。

世间最极致的享受是源自于灵魂的平静，古籍言，载魂魄，抱一，和于天地，可见大道。

双眼闭，绝五色，去情欲，方得心眼，即见无之真，即开天眼，佛者曰，即见如来。

山宁水寂，一人枯坐于滩石，呼吸无声，却可知方圆十丈，一草一木，一虫一壤，他仿佛融于滩石，亦和于天地，人本世间蝼蚁，唯那颗大道之心，故万事可期。

墨水青山，人迹罕至，虫鱼鸟兽，乱石细流，这是一处极佳的遁世之地，于滩石上，听墨水声，见朝起日暮，感天悟地。

旷然之间，黑色的天空之中云层骤然一聚，云朵在天空缓缓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在刹那之间散去，只是在散去的瞬间，仿佛化作了一只巨大的云眼。

一切都悄无声息，一切都一如既往，只是那滩石上的人，那紧闭的双眼缓缓流下两行鲜血。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尝试付出代价的，萧穹便是如此，他抓住了那瞬间的感悟，妄想拥有一颗真正的“天眼”，一颗悬于众生头顶的眼睛，美好的设想，残酷的结局。

睁开双眼，果然瞎了，不用寻医萧穹也知道，眼睛晶体充血等等的问题，更何况是一种“道伤”，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蓦然间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其实瞎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抬头看着远处，空中的云层亦仿若一只残破的眼睛，其实那本应是一只无形之眼，只是那睁眼的气机扰动了云气，显露了它的形状。

它也什么都看不见，它是失败的产品，可是萧穹却很是平静甚至有些兴奋，因为他知道他成功了，失败不是真的失败而是划去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他的前路本就迷茫，既是迷雾中的人其实眼睛已然不太重要了，都是伸手不见五指。

屏气凝神，萧穹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是那头顶上的云眼却不断的变换着，聚散离合，不停的变着。

一连三天，萧穹都在这滩石上度过，他不缺水更不会挨饿，心苦带来的丹药恰好起了作用。

没有眼睛的确很是不便，可正因为没了眼睛他才越能感知到光明，才有机会向着对的方向去改进那只头顶上的眼睛，风华正茂的年纪头上已经染上些许白丝，除却了吃饭睡觉，他的人生全给了这天地，他爱这世间，故此想揭开它的一切。

终于在第四天的日初之时，头顶的云彩凝为了一只巨大的眼睛，那只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俯瞰着它的下方，一草一木，一虫一兽。

一尾灵鱼正愣愣的浮在滩石边上，双眼看着石头上的那个东西，在他那不大的脑容量里这个东西好像是新东西，以往未曾发现过，像石头又不像石头。

正在小鱼疑惑之时，滩石上的东西猛然站起，惊得它鱼鳞轻颤，而后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瞬间消失不见。

可是无论它怎么游，它总是觉得有东西在看着它，恐惧使它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看着渐渐消失的那尾小鱼，萧穹轻勾起嘴角，微微的露出了笑意，那睁开的双眼之中仍满是血色，可是他仿佛能够看见青山绿水般，脸上露出一种游赏之情。

是了，他的眼不在脸上，而在天上。

俯下身来洗去脸上的血痕，遥望着蜿蜒的墨水，继续自己的寻龙之旅，天眼初成，却也已经异象始生，看得更远，看得更透，墨水在它的眼中仿佛没有秘密，一眼便可见底。

纵身一跃，便已是三丈的净水螭龙，以游龙巡江之威疾驰而去，比四日前的速度更快，也更加得心应手，或是玩心大起，那净水螭龙猛的跃出水面化作一碧蓝彩蝶，而后在一道蓝色的电弧之中忽然出现在远处的前方，又化作了三丈的净水螭龙跃入水中，如此以往，萧穹前进得很快，大半日不到便遥遥的听见了那悠扬的古琴曲。

猛的停在江面，萧穹细细的倾听着，而后会心一笑，这世间除了那人没有谁会弹奏出这样的琴音了，也只有长云，也只能是长云。

螭龙入江，蝶影如电，二者交替而前，迅捷异常，远远的萧穹便看见了他们，一条十丈余长的白龙蟠于悬壁，长云正抚着琴，三爷正掌着舵，最有趣的是一只大龟，整个身体都浸在水中，却时不时的小心翼翼的伸出头来，热切的看着长云而后又惊恐的看着那白龙。

正当萧穹看得起劲之时，那白龙却忽然看向空中与那只巨大的云眼对视，只那么一瞬间萧穹便知道它发现自己了，因为他从那龙瞳之中看见了怒火。

“嗷……”巨大的龙吟响彻两岸，余音径直的冲向正赶来的萧穹。

在那么一瞬间，萧穹只觉得一只真正的洪荒巨兽向自己奔腾而来，三丈的净水螭龙瞬间便被冲散，化作一群满头飞舞的碧蓝色蝴蝶。

也就这么些许的功夫，萧穹也到了能够被长云看见的水口，好一道大湾，一处天生的龙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