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纪、守灵之人（人物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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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洛宫旁的空地总是清理得很干净，野草生起半寸又被割掉，每日总有一个男人会在此坐上许久，只为守着旁边的坟。

男人姓子，名元，字无极，父母亲去得早，只留下了他跟爷爷，听爷爷说，父母是在一场动乱之中替爷爷死的。

他的名字也是爷爷取的，爷爷说子家一定不能绝后，他就是子家的开始，从他开始子家便要永无止境的流传下去。

子家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了这一座孤楼，男人的一切都是爷爷教的，口相传，沙为纸笔，松油当灯。

每在坟旁，男人总会想起爷爷的教导。

“传说啊，无数年前，有一位仙人，以莫大的法力炼就了一幅山河之画，画里山河，一方世界，进了画中就是入了仙人的手里。”

这是爷爷最喜欢讲的一个故事，每当他讲起这个故事是时候他总是眼里带着光，而后满是希望的看着子元。

可是那天爷爷走了，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守着它，总有一天你就是那手里拿河图的仙人，你就是子家所有的希望，万古不灭的希望。”人死的那一刻，总是将心中藏没已久的夙愿讲出，硬要听者答应方才罢休。

子元当然答应了，他什么都没了现在只有这楼陪他了。

一座不知年的古楼，一个孤苦的守楼人。

或许苍天眷顾他，在那一天，一个和尚来到了这儿，一个很怪的和尚，枯瘦的身子满脸的苦相，却让人心生安定。

和尚来讨个遮风避雨的住处，说要在这儿呆几天，和尚说他为那坟中人念念经，就当作是他住下的报酬。

子元同意了，他想起爷爷那放不下心的面容，带着和尚去了坟前。

一个长跪不起，一个口里不停，就这样念了不知多久。

子元请和尚吃饭，尽是山间野菜与果，最后和尚从怀里拿出了两个干饼，两人分了吃了。

“和尚，你有亲人吗”孔元看着孤坟，轻轻的问道，心中是对坟中人无尽的思念。

“和尚定是有亲人的，只是应该不在世间了吧！”和尚轻轻的答道，面色生起一抹酸苦，他是和尚，但也不生来便是和尚，定是有父母的，只不过他从未曾见过。

“哦，你也跟我一样吗”子元看着和尚，低声道。

“一样吧。”和尚想了想回答道。

“我是我师傅带大的。”和尚又说道。

“你师傅呢”子元问道。

“去世了，死去的那天，他们分走了他的舍利，而后我将他的余灰洒在了山中。”和尚缓缓言道，他不会忘记那天，师傅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他，他将师傅火化后，是十一颗舍利子，一群鸟儿叼走了十颗，还有最后一颗眼舍利被一位山医拿去入药了。

和尚慢慢的将师傅的事讲给子元听，子元不明白为什么和尚不留下师傅的舍利。

“和尚你这样对得起你师傅吗”子元细声的问道，他很不解，却也未曾大声质问，一切都是有着缘由，就像他自己。

“留下舍利子在和尚身边无非是祭奠，可在鸟兽那儿兴许救了它们的命，落在那医者手中或许真能成一味好药。”和尚缓缓言道，面上的凄苦之色让子元心揪。

“你真的是一个好和尚。”子元感叹道，是啊这个和尚就像个烂好人，可和尚好像就该这样。

“我跟你不一样，我爷爷走了，我要把他好好的葬了，我要给他守好灵，他是我的爷爷，是我前半生的一切。”子元缓缓的说道，他们曾经是相依为命的二人，可如今却只有他了，就像某一刻你丢了半条命，或者某一刻你人死了，魂儿回了，这就是爷爷死时他的感受。

和尚苦涩的看着子元，言在子元口，苦在和尚心，他从遥远的地方来，来看众生的苦，他看见的这座孤楼，看见了楼里的失魂人，他看见了他心中的苦。

“我见过很多的楼，每一栋楼里都是像你这样的人。”和尚缓缓的说道，他要给这个人讲一个故事，一个楼里的故事，就算是为那坟里的人为这个守楼人上最后的一课。

“有的人天生就是为了这些孤楼而存在的，他们的存在就是等待，等待那不可能的奇迹，他们每个人都背负着死者的希望。”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楼都不会改变，一个又一个的坚守才有了今天的你，即便你只是一人，你也要看着这楼，等着那天的到来。”

和尚说完，面容已经皱成了一团，眼里是无尽的苦意，可是他必须这样告诉男人，因为他曾见过这群人，他知道楼中的意义。

子元知道和尚说的是什么，可是他就只有一个人，他曾经唯一的依靠如今在这坟墓之中。

“我累了。”子元开口轻道，而后缓缓的上了楼去。

和尚没有跟去，他知道规矩，这楼上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能进。和尚苦涩的看着那孤坟，眼里满是凄苦，生而别，死而哀，活人之痛，逝者之叹。

子元缓缓的打开案间的那幅古卷，看着画里的山河陷入了沉思。

翌日一早，子元便一如既往的前来扫墓了，而和尚则在旁念着经文，如此一个上午两人之间一字未提。

“和尚，你说我真的能成为我爷爷说的那样的人吗”子元看着和尚的眼睛问道，人总是需要一个声音来回答一个问题，或许不是需要答案，而是只需要一个声音。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和尚看着子元缓缓言道。

他知道子元问的是什么，他什么都明白，他是一个坎心的和尚，他明了人间的苦。

“和尚你又是从哪座楼里出来的呢”子元好奇的问道，和尚了解他就像和尚了解庙，这样的和尚应该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从世间来。”和尚摇了摇头，他不从庙里来也不从楼中来，他曾苦行世间，听一切世间苦。

子元未曾接话了，和尚就是和尚总喜欢打机锋。

又一日过了，子元好了许多，他仍然守着坟，可是他却活过来了。

他跟和尚都很少说话，他发现不说话时，和尚就没那么苦相了。

“我要走了。”和尚对子元说道，一个问题解决了他也就该走了。

“是啊，你待得有些久了。”子元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道。

“其实守楼和守坟是一样的，都守着旧事，都守着一段不愿忘却的记忆，都想着死去的东西活过来。我等得起，也守得住。”子元缓缓的说道，男儿是有争心的，争的东西有大有小，他争的东西很大，因为听说仙人可以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