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拿起,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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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也不是说话的时候,褚云梨不再干候着,忙不迭将人迎了进去:“请陛下,皇后娘娘游幸。”
褚肆几人自是在二人相见之时就多留了几个心眼,见长公主没刻意地防备,想来,皇后此人她是知晓的。
他们也算是放下了心。
因是男女筵席分设两地,夏梓沅自进入府门后便与褚肆分道扬镳,由长公主引领着进入了垂花门。
入眼所见,厅殿楼阁,峥嵘轩峻,藤萝薜荔,萦砌盘阶。
走过一路的抄手游廊,她们来到一处小敞厅,屋里内设了曲水流觞,透过大敞着的木门,正好欣赏外院的青陆莺啼,朱阳笑花。
“娘娘上座。”褚云梨不卑不亢地迎着夏梓沅坐到了首位,她落于其后一位。
未等夏梓沅入座,褚云梨的贴身侍女柳梦小声提醒道:“公主,皇后娘娘还未曾在屏风落下祝语。”
褚云梨无奈反应过来:“是了,瞧我这记性,只欣喜于娘娘凤临,竟也忘了拜亲笔祝词。
“若是可行,望娘娘移步落下一笔。”
遇到过这么多事,巧合也罢,褚云梨仍是想试探,想看看眼前人是否认得她。
若皇后真是她以为的那个人,想必会给她些提示。
夏梓沅不吝其行,点头应着:“姑母寿辰,本宫合该祝愿的,只是本宫德薄能鲜,祝词也怕是浅显易懂的。”
唐杳与檀果儿伴在身侧,笑称:“表嫂不必在意,不过是一个祝词,哪需斟文酌字的。”
没再多言,夏梓沅就被簇拥着来到屏风处。
屏风稍显素净,上面已然被写了好些个“生辰吉乐”“鬓绿长留”的祝词。
夏梓沅沾了些墨迹,挽袖在上面下笔写道:“萱堂日永,兰阁风熏。”
这八字,长公主该记得的。
同她料想的一致,待她收了笔,转眼便见长公主微张着唇瓣,眼睛又红肿了。
夏梓沅清楚地记得,这八字是祖母某年生日的时候,由姑姑写在宣纸上,祖母开心地将其镶了框子,挂在了房内。
这事,是从祖父口中听来的。
褚云梨自是想到了这一事,百感交集,掩袖擦拭掉意欲决堤的眼泪后,招呼着众人纷纷坐下。
待众人入座,底下侍候的人端着一盏盏茶拌菜、茶饼、鲜花饼以及各类素菜荤食。
花盘叶碟随水漂流,真是色香味佳的春日宴。
宴会上,女眷这边还算安分,细细碎碎地与交好的友人言语着。
估摸着是皇后和长公主在上头压着,也没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了。
唯一惊讶的,就是于宫廷宴会上针锋相对的陶霜月与楼妃妃竟端坐在了一处。
楼妃妃还好,仍是簪星曳月,光彩照人,就是脸色铁青,看得出兴致不高。
最奇的,是陶霜月。
夏梓沅上次见她,是她勾引褚肆不得被杖责,那时尚且是未出阁的女子装扮。
今儿个怎的盘起发髻,成了个小妇人
唐杳看她一直瞥向那二人的方向,说起了一桩事来:“好似,自那场狩猎后,这陶家小姐不知怎的,竟被国公爷纳为良妾,进了楼府。”
因离着较远,那二人听不到她们的交谈,唐杳说起来也惋惜不已。
这一奇闻,听得夏梓沅眉宇不解,楼国公与陶家小姐
难不成因着她先前的一顿呵斥,陶霜月换了个心思,将主意打到楼国公身上了
这红尘,也掀得也太九曲十八弯了吧。
褚云梨自江南回来后就得知了这件事,再听仍觉荒谬:
“呵,先前这楼旭白与沈落这般恩爱无双,情话张口就来,甜言蜜语地哄着她与之相契。”
“沈落身子本就不好,当初又为了救他深陷险境,时过境迁,芳魂不在,他也变了。”
话里话外,褚云梨是压抑不住的愤恨,可究竟该恨谁,她也不知。
在这个封建的三妻四妾的古代,楼旭白也算得上是痴情人,爱妻早亡,他未曾沾花眠柳,独自一人将宝贝女儿养大。
女儿想要的,他便竭尽所能地收来,这京城世家女儿里,有多少羡慕楼妃妃的。
她们何尝不想生在楼家,做那千恩百宠的掌上明珠。
褚云梨忙里偷闲,去过国公府问楼旭白,别是有什么把柄在那女子手里,不得已才如此。
可楼旭白只是垂着头,叹息道:“云梨,这些年来,我苦守着落落的画像撑了这么多年,真的累了。”
夜深人静时,无人在灯下为他缝补练兵时破裂的衣服,无人为他煮茶做豆花,无人在暖衿里娇笑着唤他“旭白”。
那个会在冬日里为他包元宝形馄饨的姑娘...
不在了啊!
思及此处,青年坚挺的双肩轰然塌了下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却像个孩子一样泣出声来。
不知道怎样才能换回他的落落。
他的失意,褚云梨这些年看得清楚,他一个人支撑着国公府的门楣,是很难。
“可这和你纳这个女子为妾有何关系”
楼旭白仍是佝偻着身子,低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悲恸。
“落落已经走了很久了,近几年,她甚少出现在我的梦里,她的一颦一笑,我都快记不清了。”
“此时出现了一个和落落长相无异的人,就像是上天赐予我的甘霖,我不能丢的。”
褚云梨入府时,见过陶霜月的长相,她的小家碧玉与沈落的温善如水,哪里就一样了
后来她又刨根问底才知晓,这姑娘用过药,解药不难找,只是楼旭白自己放弃了。
“那妃妃呢她没了母亲,日后,连父亲的宠爱也要没了吗”
妃妃
楼旭白肃然抬起头来,语气里皆是不容置疑的定决:“我楼旭白这辈子,只会有妃妃这一个孩子。”
这句话,已然定下了陶霜月后半辈子无儿无子的结局。
这样的纠葛与纷扯,褚云梨头疼不已,可既是他的选择,她又怎么插手好呢
夏梓沅听着长公主讲的前因后果,唏嘘不已。
这替身的镜花水月之灾,谁幸,谁不幸,难解难拆。
不过,势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哪里又有十全十美的结局呢。
筵席很快撤去,侍女在玉熏笼里放了好些个花瓣子,熏除了留存的少许异味,只剩袅袅清香了。
与其让落花锦重重地铺落一地,这样的结局也不知算好还是不好。
夏梓沅浅浅尝了口杯中之茶,茶汤偏红,味道偏清。
与顾渚紫笋大不相同,不太适合她的口味。
放下后,她不由得想,茶不过沉浮两态,饮茶人也是两种姿态:拿起,放下。
她既然被迫拿起,也要尽早放下才对。
“听雨,将本宫带来的锦盒拿上来。”
“是。”
此次出宫,她只命听雨和冰月跟来,春夏和惊风被她留在了宫里,也不知,宫里又会有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