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公平,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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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的后事,夏梓沅自掏银两,命惊风下去办了。
据说葬在了城郊一处空地上,那里绿树成荫,茂林里更多的是槐树,云雀穿过,时不时带来自由的鸣啼,还有一条小溪流穿过,鸟语花香,是天然的宝地。
一场孽缘,也跟着悄无声息地断了。
这突兀的生离死别,夏梓沅心中只微微低落一会儿,兴许是适应了这里的生存法则,一念定生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夜幕四合,听雨在外头熬煮呛人的汤药。
夏梓沅卸下了外裳,只着雪白的中衣,静静地在烛火下手捧一卷书,书上写道:不忘故乡,仁也;不恋本土,达也。
她想,这话的个中逻辑,与褚肆先前说过的“木雁之道,龙蛇之变”好似都是中庸之道,全看现实环境如何。
她若是忘记故乡,就是不仁,若是恋昔本土,就是不达
总也没有十全十美的选择。
“咳咳——”
门口传来男人的轻咳声,夏梓沅抬头看去,一时愕然。
眼前的灯火太亮了,将门口处那几盏暗火显得越发昏黄,在这昏黄之景中,男子一袭玄衣,玄衣之上皆是用金线娟绣的金龙,贵气天成。
只是昔日眉眼凌厉的人,脸上多了一丝疲态,唇色也不似先前润红,他握拳在嘴边,将修长凌厉的眉眼带上几分轻佻,似朝霞孤映,松风水月之姿,烟霞色相之态。
说实话,夏梓沅当下有些不知该如何与褚肆相处,她只是照惯例撂下书本,起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这一眼就能望进的疏离,在褚肆幽深的眸底多了一丝愠怒。
他不见外地坐到内室的圆桌前,轻叩桌面,哂道:“皇后倒是沉得住气,幽禁在长宁宫也如处山林野寺,比元山寺的和尚还要慈悲为怀,不过是一罪奴,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惊风是他的人,春夏是如何处置的,自然避不开他的耳目。
男人就像吃了枪药一样,说着的话都带着火星,夏梓沅没再端着,兀自坐到他对面,端茶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道:“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做一天主子,就当全了这份缘吧。”
“朕看,是孽缘才对。”褚肆随即讽道。
有案毡绨布遮挡着,夏梓沅不曾看到男人左手转动着布偶,布偶在他手指尖转来转去的,小小的玩偶都要眼冒金星了。
圆桌上摆放着一小盘核桃酥,还有一罐梨膏糖,褚肆自罐子内掏出一小块递到嘴里,四四方方的梨膏糖撑在他的腮帮子处,将人硬生生托出幼稚孩子气。
他也不言语,沉默地吃着糖,右手撑在下巴处,将手腕处溢血的伤痕暴露无遗。
夏梓沅皱了皱眉,于这片沉寂中起身,自高处的木槅子上取伤药。
伤药向来都是听雨在管,听雨的个子比寻常女子要高,比夏梓沅高一头呢,她所放的位子,夏梓沅踮着脚堪堪碰到,偏偏她的双手也受着伤,裹绕着一圈圈的绢帛,怎么也拿不下来。
正当夏梓沅气馁的后退时,身后撞上一抹硬挺的胸膛,糅杂了琥珀甜香、方润木香、果香的极品龙涎香,似有实质,将人浓浓包裹其中,说不出的清爽。
指骨如玉的手跃过她的脸颊,取出了高处的白净瓷瓶,背后传来男人的调笑:
“朕还以为,皇后无所不能,怎么,区区瓷瓶也取不下来,你的仙力呢该不会,除了费力讨好朕,什么都不会了吧”
夏梓沅睫毛一颤,微微与褚肆拉开距离,望向男子腹下三寸,隔空作势一握。
褚肆冷不丁全身一颤,古怪地问道:“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夏梓沅抬眸,眼神清明地歪头一笑:“哦,臣妾是什么都不会,只会玩老鹰抓小鸡。”
喉头一紧,褚肆眉心直跳,脸上的得意不在,唯有几分窘迫,脑海里全是“老鹰抓小鸡”五字。
这话,过于让人浮想联翩了。
男人的眼神越发幽深,他撑掌于木槅子处,将夏梓沅困在双臂之间,眼里是掩藏已久的痴情风暴。
木槅子处摆放的都是贵重品,有立于长槅的小提琴,做工精致的怪异面具,还有一面幕篱,各种零散的小物件。
是以此处不展烛火,生怕火星沾上去,烧了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
昏暗的小天地里,人人没了伪装,激增了某人狎昵的心思。
“夏梓沅,不公平。”
“什么”
“你图谋朕的心多时,想丢就丢,你把朕当成了什么,一时起意的玩偶吗”
褚肆肆无忌惮地揉弄着她微红的耳尖,多了几分病态的痴狂。
这话,夏梓沅不知如何作答,生怕褚肆有试探的意思,她垂着眸子冷静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三字,她早就该说的。
最不该说的,就是这个时候,可既然早就被掀得底朝天,她若再哄骗地说多么喜欢多么爱,无疑将把柄主动递交了上去。
试问一个人清楚地知道离了他不行,达不成目标,那人会不会有恃无恐呢,想来想去,现阶段最好的选择,就是表露得故作无事,绝对不能将弱点暴露出来。
这样的回答很是伤人,褚肆也不例外。
“嗤——”
褚肆收回了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夏梓沅的悔意。
他冷嗖嗖地说道:“朕这辈子,最不需要的,就是对不起三字,忏悔就能代表先前做的所有罪孽都能一笔勾销了吗凭什么呢!”
不满地看着眼前人纹丝不动的颓废样子,褚肆心里更乱了。
他缓步挪到圆桌旁,将瓷瓶随手抛到她怀里,道:“上药。”
夏梓沅识相地坐下来,想要拔下瓷瓶的盖子,可这盖子实在是严丝合缝,她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盖帽,怎么也拔不出来。
“笨蛋。”褚肆看不下去,将瓷盖拔下,正要解开夏梓沅手上的纱布,被躲了过去。
他皱眉不悦:“朕这里,皇后没有耍性子的机会。”
夏梓沅摆摆手,无奈道:“臣妾不是不想上药,饭后听雨已经给臣妾上过了,该上药的,是你。”
褚肆一怔,手心朝上看了眼遍布划痕的掌心与腕部溢血的伤痕,后知后觉地泛起些许痛意。
“亏你还有些良心在。”
他径自拆开染血的绢帛,腕部那粗糙的伤口像只丑陋的蜈蚣,血珠还在往外渗着,教夏梓沅掩藏在宽袖下的右手又轻轻地抖了抖。
少顷,借着明亮的烛火,夏梓沅小心地用露着的指腹蘸取凉凉的膏药,轻如羽翼地替他上了药。
伤口再深些,真要有壮士断腕的悲戚了,一场包扎下来,夏梓沅如临大敌,额间也起了薄汗。
屋子一时又沉寂了下来。
相顾无言,褚肆随手掀开夏梓沅倒放在桌面上的书籍,看了几眼,自然也看到了那句话。
他捧着这本书,念道:“不忘故乡,仁也;不恋本土,达也,皇后是要做仁义之士,还是旷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