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不能立刻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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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雄招呼着校长他们吃个便饭。
这年头大家都不好过，吃的无非也就是些土豆野菜，连点荤腥也看不见，今天还多亏是有校长他们在，许雄家还蒸了几个白面的馒头。
白馒头不多，校长和楚观南一人分到一个，剩下的，李晓慧给丈夫塞了一个，又给儿子塞了一个，自己拿了一个后，盆里就还剩一个。
楚观南看着还在门边蹲着的许停，他走过去问道，“盆里还有一个，你怎么不去拿来吃呢”
许停吞了吞口水，抬起脏兮兮的小脸看了看楚观南，很快又怯懦的低下头去。
李晓慧招呼着楚观南，“楚老师，快来吃吧，一会儿菜冷了，别管她，她一会儿自己知道吃。”
楚观南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校长一个劲儿的使眼色，他明白，现在不是他感情用事的时候，在摸清楚这个地方的人际关系之前，楚观南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庇护许停的。
他的情绪和冲动，反而可能给许停带来灭顶之灾。
不多时，一位妇人背着背篓进了屋，大家都在吃饭，许雄和李晓慧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许停赶紧上前帮着取背篓，那背篓都赶上许停高了，楚观南目测那一背篓的重量在五十斤往上，而许停，怎么看都不会超过四十斤。
许停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但背篓就是取不下来。
楚观南几次要起身，都被校长按住，他就看着许停小小的身躯半跪在地上，让自己充当凳子的角色，顶着那个比她还重的背篓。
妇人这才把背篓的肩带脱掉，许停被压的几乎匍匐在地，一只手死死的撑着地，一只手把背上的背篓一点一点挪到地上，她拖着背篓一步一步朝外挪去。
即使这样，那位妇人的嘴里仍是骂骂咧咧，没有一句好听的。
楚观南的眼睛红了又红，喉咙酸涩的发痛，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多想抓着许停的手走，带她离开这个折磨了她半辈子的家。
妇人在一条湿毛巾上简单擦了擦手，就拿起了盆里唯一的白馒头，李晓慧淡淡的瞥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这是许停的奶奶，牛春梅，你叫她牛大姐就好 。”校长给楚观南介绍着。
“牛大姐你好，我是教数学的楚老师。”楚观南的脸上扯出一丝微笑。
天知道楚观南多么恨这一家人，但他要忍，他要为许停争取读书的机会，他要想办法带她离开这个家庭。
吃饭时，外面传来许停切猪草的声音，楚观南透过白纸糊的窗户看过去，许停小小的一个，蹲在山一样高的猪草面前，那把刀，大到她要用两只手才能举起来，她吃力的砍着，时不时的站起身来喘口气。
等到猪草砍完，她还要喂猪、喂鸡，又拿起放在一边的铲子和桶，穿上到她大腿高的胶鞋，去猪圈里铲猪粪。
楚观南深呼吸了好多次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吃过饭，大家终于有时间商议许停读书的事情，许停从屋外进来，把桌子上的碗盆收拾好端走。
可许停还没吃饭呢，这盆里吃的干干净净，许停吃什么
借着上厕所的由头，校长先和许雄一家谈着，楚观南悄悄走出去。
柴房的门槛上，许停坐在上面，手里端着一个小盆，里面是黄黄黑黑的面糊，混着他们吃剩后盆里带盐的汤水，她一边喝着凉水，一边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面糊，那面糊，说是像猪食也不为过。
楚观南不知道怎么面对着冲击力极强的一幕，他抿紧了嘴唇也掩饰不了他的颤抖。
许停看到来人，忙端起地上的水碗喝了一口，梗着脖子咽下嘴里的吃食，她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双手捏着衣摆显得有些不自在。
楚观南从上衣里掏出半个白馒头递给她，“你吃。”
许停像是有些不敢相信，盯了楚观南很久也不敢伸手去接。
“拿着，你现在长身体，总吃这些怎么行。”
许停刚要伸手，又触电般的缩回去，“不行，他们看见会打我的。”许停非常小声的说。
楚观南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人看到，他指了指柴房，压低声音说道，“你进去，悄悄地吃，我在这儿替你看着，没事儿的。”
许停眼神闪烁着，像是有泪花在里面荡漾，“叔叔，谢谢你。”许停有些哽咽，接过楚观南手上的馒头，端着剩下的凉水，走到柴房的暗处，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楚观南在门口，刚好看得清里面的场景，他的眼泪擦了又擦，却怎么也止不住，他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不能立刻带她走。
半个馒头带来的幸福，让不到八岁的许停第一次对着楚观南露出了笑容。
她有些腼腆，似乎是不常笑，也可能是生活的苦太多，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快乐可言，她的笑容有些僵硬，脸上的肌肉胡乱的扯动着，看着像拼错的拼图。
楚观南蹲下身来，目光与许停平视，“那天晚上谢谢你的馍，我差点就要饿死了，多亏了你的善良。”
没人对许停表达过感谢，她有些无措的摆动双手，嘴里说着没有没有。
“你那天晚上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呢”
许停看了眼楚观南身后，确定没人后，她指了指柴房，“你晚上靠在那个墙外面睡的，我在墙里面听见你的声音了。”
楚观南侧头看向柴房，“你睡在这儿”
许停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床，不好意思的点头。
眼前的房间又脏又乱，地上是柴火和没切的猪草，墙边只有一截用稻草铺的床，一床薄薄的被子，内里黑黑的棉花都漏了出来。
快到秋天了，这样的被子怎么能保暖呢
楚观南想摸摸许停的手，看看凉不凉，但又担心有些失礼，进退两难间，还是收回了手。
他的小停，自己都吃不饱，却把省下来舍不得吃的馍，交给了他一个陌生人吃。
难怪她明明有七岁，看着却只有四五岁，原来她的童年，过的这么灰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