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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禾将那封薄薄的书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烧红的烙铁,回到了凤仪宫。 那封信被小心地藏在妆奁最深处,却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让她坐立难安。她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对着跳跃的烛光出神,内心天人交战,撕裂般的痛苦几乎让她窒息。 一边是病榻上挚友绝望的信任和托付,一边是儿子苦心经营、关乎生死的前程。 直到傍晚,殿外传来宫女的通传声,“皇后娘娘,楚王殿下和元熹公主前来请安。” 晏清禾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将妆奁的抽屉合拢,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哑声道,“都进来罢。” 元熹和齐琰并肩而入,敏锐地察觉到了殿内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母亲端坐榻上,面色苍白,眼神飘忽,全无平日的沉静雍容,倒像是大病初愈,又似被什么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母后”元熹快步上前,坐在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担忧地问道,“您脸色怎么这样差可是身子不适还是……瑶华宫那边……” 晏清禾看着眼前一双儿女,心中更是百味杂陈。元熹聪慧剔透,阿照沉稳内敛,都是她的骄傲,可此刻,面对这足以倾覆一切的秘密,她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那份沉重的信任和无法言说的背叛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母后无事……”晏清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只是……只是看着你们翊娘娘病成那样,心里难受得紧。” 齐琰也上前一步,温声道,“母后宽心,贵妃娘娘吉人天相,又有贺太医精心诊治,定能康复的,您也要保重凤体才是。” 看着儿女关切的眼神,晏清禾长久以来紧绷的弦终于断裂了,她再也无法独自承受这份煎熬,她需要倾诉,需要有人分担,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 她颤抖着手,重新打开妆奁的暗格,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信,仿佛捧着千钧重物。 “今日,蘅儿她给了我这个……” 晏清禾的声音断断续续,将曹蘅如何托付,信中曹膺如何提及与宋济的嫌隙,又如何恳求她转交陛下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她说,她只信我……”晏清禾压抑着自己的内心,但声音仍是难忍哽咽,“可是,这封信一旦交上去,一旦陛下重审,万一……万一牵连出沈攸……动了你的根基……阿照,元熹,你们告诉母后,到底该怎么办” 元熹和齐琰听完,皆是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翊贵妃竟在病中托付了如此烫手山芋,更没想到母亲竟会如此信任他们,将这等关乎朝局秘密和盘托出…… 元熹看着母亲痛苦的模样,心疼不已,先握住母亲的手安慰道,“母后,贵妃娘娘对您情深义重,她此刻病重,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您,您心中煎熬,女儿明白。只是此事……牵扯太大,需得慎之又慎。” 她顿了顿,看向齐琰,“阿照,你怎么看” 齐琰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封信上,眼神深邃难辨。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和母亲相似的凝重,但语气却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少年人刻意为之的沉稳。 “母后,”齐琰缓缓开口,声音清朗,“贵妃娘娘病榻托付,其情可悯,母后重情重义,不愿辜负贵妃娘娘的信任,此心孩儿感同身受。” 他抬头看向晏清禾,眼神清澈而真诚,仿佛在设身处地为母亲着想,“然而,正如母后所虑,此信关系重大。若由母后亲自呈给父皇,无论结果如何,一旦后续风波再起,沈相难免责怪母后,认为母后是为了贵妃娘娘而背刺于他。这于母后清誉,于大局,都非善事。” 晏清禾听着,微微点头,这正是她所担忧的。 齐琰话锋一转,似乎灵光一闪,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建议”口吻,“母后,孩儿倒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晏清禾一愣,猛然抬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儿子。 “母后今日心神俱疲,且天色已晚,不宜立刻面圣。”齐琰条理清晰地说道,“不若明日一早,母后悄悄宣德妃娘娘入宫一叙。卫娘娘与贵妃娘娘素来也交好,性子又稳重可靠。母后可将此信交予德妃娘娘,将贵妃娘娘的托付之情转告于她,请她寻个合适的时机,以她个人的名义,将这封信呈给父皇。”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如此一来,既满足了贵妃娘娘的心愿,让父皇看到了这封信,或许能促使陛下重审此案,还曹大人一个公道。而另一方面,信件是由德妃娘娘所呈,即便日后有什么风波,也牵扯不到母后身上。沈相……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知道这封信曾经过母后之手。母后既全了与贵妃娘娘的情谊,又避免了不必要的猜忌和风险。母后以为如何” 晏清禾听完齐琰的话,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她看着儿子那张尚显稚嫩却已显露出不凡心智的脸庞,倍感欣慰。 “好!好主意……”晏清禾连连点头,紧锁的愁眉终于舒展开一些,她紧紧握住齐琰的手,“阿照,你真是母后的好孩子……竟能想出这样周全的法子,母后……母后方才真是急糊涂了,竟连这个主意也没想到……对,交给德妃,这样最好!既不负蘅儿所托,又能置身事外……” 她心中的巨石仿佛被移开了一半,疲惫感瞬间涌上,但更多的是被儿子理解和保护的温暖。 元熹在一旁听着,心中却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诧异。阿照的主意听起来确实很稳妥,但以她对弟弟的了解,他心思缜密,对权力斗争极其敏感,面对可能危及自身利益的证据,竟能如此大度地为母亲着想,甚至提出主动保全曹膺的方案,这似乎……不太像他一贯的作风…… 她探究地看向齐琰,却见弟弟只是回以一个温和而安抚的笑容,眼神清澈坦荡,毫无异样。 元熹压下心中的疑虑,也附和道,“阿照此法甚妥,母后今夜可安心歇息了。” 晏清禾确实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放松,她抚了抚额角,“好,好,母后听你们的,明日一早,就请又安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重新放回妆奁暗格,这次的动作似乎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