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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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二日，依旧是晴好的天气。 年历里诸事不宜中，勉强有宜出行宜破土，两件事。 而今日也恰是大军出行的日子。 阿璀站在承天门高耸的城墙上，远远地看下去。前后是皇城宫城巍峨壮丽的万宫千殿，远处是金陵城鳞次栉比的街市坊里。 然而她的目光里没有一点近处远处的景色，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军自横街徐徐而出，沿着广阔的承天门大街一路向南。 马蹄踏踏，旌旗蔽日。 那一一行过的数万人群中，阿璀一眼便认出了众军拱卫中晏琛的坐驾，她甚至看到了车上端然对坐的两个熟悉的影子。 阿璀便这样看着万军行过承天门大街，渐渐地出了朱雀门，直到再也无从判断出他们在队伍中位置。 她忍不住伸手往胸口处摸了摸，那里挂着的，正是从前那枚飞鹤云纹的长命锁。 她原本一直随身佩戴着的，但昨日晏琛来问阿璀要了去，直到晚上才亲自送了来。 那会儿阿璀本正伏案，因为知道晏琛定然忙碌，况且也知道他空了会过来寻自己，所以昨日一天阿璀照旧在春和宫中看照旧不断的文书。 晏琛过来的时候正是晚膳时候，宫人们也送了晚食来。 晏琛站在门口，朝里面埋首还在认真看文书的阿璀笑道：“休息一会儿，来陪我吃个晚饭。” 这几日，阿璀的耳疾也在渐渐恢复中，虽然许多时候还是觉得有频繁的嗡嗡的嘈杂感觉，但听得声音已比先前清晰了许多。 “阿兄今日都安排妥当了”阿璀起身相迎，笑问。 “嗯，都安排好了，明天一早便走了。”晏琛笑唤她来坐，“方才去见了皇后，正好来跟你一起吃个晚膳。” 吃饭的时候阿璀因担忧情绪有些低落，也不怎么说话，晏琛倒是心情很好，与阿璀说些闲话。 他说起今年夏天事情多，时间好像过得极其快，本来还想着得空往南边走访看看的。 他说明年若回来得早点，若能抽出几个月时间，可以与阿璀一道往北边走走，亲自去奉元看看新都。 …… 他又说北边海子池里头先前养了几条锦鲤，有一条通体雪白唯头顶一抹丹红的锦鲤，长得尤为肥硕，去岁不知游去哪里竟有快一年未再见到，原还当已经死了。但前两日宫人无意发现那锦鲤竟然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一条同样通体雪白的小锦鲤回来。 又说起宫院北边的一处小园子，里面有一株海棠花，原本好些年没开过花了，今春却长得尤其茂盛些，但也没开花。谁成想如今入了秋，竟然稀稀拉拉开了好几枝。 又说一早有个京兆府的官员呈上的劄子，报京郊发生树生佛光异象。 有一株百年的五谷树，树干高有数丈，冠开如伞，繁盛葳蕤。前几日风急雨骤，雷电交加，很不凑巧一道雷直直地劈上树顶，刹那间火光起烟雾生，到最后好好的一棵茂盛的大树烧去了一半。 然而烟雾中，有不止一人看到树顶佛光顿生，佛光中间隐有卧佛形象，这一异象持续了大约半刻时间才慢慢消失，此景众人称异。 然而更让人觉得奇异的是，待两日后风雨止晴阳出，有好事之人前往那处五谷树探看，竟然发现树干上被雷劈烧焦的地方，中间细微裂开的纹路，竟然是隐隐约约的几个字——“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众人惊异，无不称道。然而至午后，有人再来看时，却见下面慢慢隐现出新的字迹——“利用侵伐，无不利。”。 这样的异象祥瑞，不出半日便已经传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约莫用不了多久附近州县也都尽知了。 这样的事情，自然算得上神异，尤其在即将举兵的前夕。 即便晏琛并不相信有所谓祥瑞之事，但这事情也不得不说，对于即将出兵的他们很好的振奋了士气，某种程度上也安定了民心。 …… 晏琛说完这最后一件事情的时候，眼中带笑，是对此事心知肚明的些许戏谑。 而阿璀也明白他话里的戏谑之意，笑道：“这流言也算给阿兄帮了些忙。” “确实，造出这所谓祥瑞的，也使得一手好阳谋。便是笃定我虽不信鬼神，有时候却不得不利用鬼神。”晏琛笑着搁下筷子，照旧是闲聊的语气，“你知道造出这所谓祥瑞的是谁么” 听他这语气，好像里面还有些旁的意思，阿璀奇怪：“是谁” “卢兰普。” “出兵已是定下来的事情，赵国公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阿璀有些不解。 “有所图是必然。”晏琛自取了布巾来擦手，也不甚在意道，“不过如今我顾不得这些，与你说这些也是想提醒你，多留意些卢兰普，这个人……自金川渠花灯游船事之后，我便留意了……只是因为先前他救过阿寄，我不能不给他个机会……” “但是，阿璀，卢兰普这个人，连我也不能确定他的危险之处。若我一直在京，或许还能有所掌控，只是此番我既离京，许多事得你自己多加留意，时时警醒。” “无论如何我不能将你置于危险之中，我也尽我所能安排了我能安排的一切，但后面的事情，我或许也确实……鞭长莫及，阿璀，莫要怪我。” 莫要怪我未能一直护着你，莫要怪我这般将所有事情丢给你。 我给你成长的机会，却不代表要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好。” 阿璀开口，一字落地，也仅仅这一个字。 但晏琛却知道，这是她的答案，也是她的承诺。 阿璀阿璀，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心思明澈而坚毅，性情大气而果敢。 自己想出的那许多来说服劝解她的理由，也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的，至此也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晏琛笑起来，带着几分玩笑之意，朝阿璀拱拱手：“金陵一应诸事，便完全交给阿璀了，阿兄在此，谢过阿璀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