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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话间的时候,就已经走过漫长的那一段路,到了冉府用来招待客人的院子。 管算还想在忽悠几句,又怕说的太多遭人讨厌,只好一个人晃进了他的院子。 冉玉看着人进了门,对周遭跟着他的人道:“你们留下,照顾好管先生,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恰巧这时的管算心有所感,回头一看。 ——就看见那最后一丝天光,随着那人向前的动作,被老天爷无情的收回去。 于是少年步入黑暗。 管算看的有些揪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心情不太好,尤其是看见现在的玉之后。 他心底升起一抹冲动,想在那一刻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把渐行渐远的人拉回来。 日后再怎么只手遮天的人,现在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正是年轻气盛,出门闯荡都要显摆几下的年纪。 别家孩子都忙着上窜下跳的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试图获得更多的关注。 可他把自己活的像个老学究一样,唯恐行差踏错。 而且,根据他当时到处搜刮到的资料来看。 从冉固和施芜的性格特点出发,浅浅来推断,他们不像是能养出冉玉这样的人。 毕竟这俩有着自己独特的个性和价值观。 他们所秉持的理念和行为方式,都在无时不刻的影响周遭。 所以,从逻辑上讲,如果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和教育背景,主要来自于冉固和施芜…… 那么,冉玉应该具备与他们相似的特质,这时的他应和别人家的少年一样满世界折腾。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冉固和施芜养出来一个循规蹈矩的冉幽幽。 大武的资料本来就混乱,东边扔一点,西边扔一点。 天知道他们以后丢石碑丢的起了兴趣,连北极这种地方都扔。 这就导致流传最广的,是二十多年之后的史料记载。 然后又因为前二十年的战乱,没人知道二十年的时间里,冉玉是怎么破开僵局的。 后世的人们在认识冉玉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权倾朝野的权臣玉了。 没人知道,现在的玉,是走过了多么艰难的一段路,才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管算当时看见的时候气坏了。 什么破东西! 他当场就把资料给吃了。 事后的现在,看见走远的玉,他有些话想说。 克己复礼是为仁,可事情总有阴阳两极,太过自制,是会忘记自己的。 远处的冉玉虽然慢慢走,动作却不慢,管算思考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身影。 管算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把人拉回来了。 但他仔仔细细的认真思考,想了又想。 他要用什么样的身份把人拉回来 人家爹妈都没操心,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么想着,迈出去一步的腿又收了回来。 转身进了房门,嘴里念叨:“这怎么能行总得让他看看更广阔的世界,成天老气横秋的像什么样” 再说了,你以后可不用费劲心思算计啦! 因为你的算来啦! _ 这边的冉玉倒是没回自己房间,他拐过一条路,去了他爹的书房。 冉固正在这里,手拿着一个煮熟的鸡蛋,在自己耳朵上滚了又滚。 抬眼看到冉玉前来,急急忙忙的把手里的蛋藏到身后。 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对走进来的冉玉说: “忧忧啊,犯愁呐。” 冉玉点点头:“父亲,管先生……玉……” 前朝确实有送玉定情的传统,可现在他爹怎么让他接管算的玉 冉玉想了想,把玉掏出来看看。 这也太…… 冉固看出儿子的想法,笑道:“幽幽别犯愁,算兄不用遵守我朝的规矩。” 他动手把玉推了回去。 “再者说,从他那套点东西可不容易,现下既给你了,那就好好收着。” 只是以后有机会还是得跟他说说。 又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冉固走神了。 冉玉默默提醒:“父亲,前朝” 这要是被人逮到,可不得参他爹一本……思念旧朝 他爹虽然不怕参,可能少一本,还是少一本的好。 父子俩无声对视一眼,冉固尴尬的笑笑:“对对对,前朝前朝。” 他摸着自己胡子,说: “阿玉,时间紧迫,你和算兄明日就启程南下,陛下新修的运河,南下用不了多久。” “你娘前些日子刚从那回来,说陛下开海禁之后,许多西洋人都在待着,有许多新奇玩意儿。” “趁着暑期,你也去看看,有算兄在,我倒也放心。” 冉玉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下来。 冉固点点头,接着说:“此行你虽是作为副手出行,但陛下托我交给你这个。” 他拿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料子是上好的火暖玉,上面朱雀环绕,却是京华帝的令。 “有这个在,陛下的章法卫上下,只听你令。” 冉玉伸手接过,手指不自在的动了动,像是不堪重负一样。 冉固眼尖,看到他的小动作,眼底暗了暗,但转瞬即逝。 他想起某人要干的大事,暗搓搓的给自己儿子谋福利。 “路上有些事情,就交给章法卫去做,悠悠啊,你能不动的事,就躺平等着别人给你做好……” …… 月上中天,照着屋内。 烛火跳动,是老父亲对即将离家的游子,无比不舍的句句叮嘱。 如果不是中途施芜提留着一个食盒进来,让老父亲想起,他的好大儿从放学回家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饭。 在朝中叱咤风云的冉大人,情绪激动之下能拉着冉玉讲到天亮。 看着冉玉无比优雅的迅速解决吃食,冉固心头第二次有了自己是个混账的想法。 第一次是在京华八年,冉玉五岁的时候。 …… 当然了,冉玉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是不会被气的跳脚,再次揪住他爹耳朵的。 他转身听话乖乖走出房门,回到自己房间,盖上被子。 全然听不见背后施芜要和冉固再次摆一哈龙门阵的话。 也没看见被冉固藏起来的鸡蛋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他老子遒劲有力的字: 「人没错,记忆有误,不碍事」 _ 星河移转,月上柳梢头,闪着仿佛亘古不变的光芒。 在这光芒之下,冉玉做了个梦。 说来也怪,他的梦里向来都是被人追着砍,这次倒是稀奇是换了场景。 梦里的他像是在飘着走,左飘一下右飘一下。 飘过一株小草,飘过一朵小花,飘到一棵仿佛顶天立地巨木的不远处,他不飘了。 脚踏实地的感觉重回,飘飘若仙的感觉散去。 在这一片非黑即白的世界里,他走在黑白的交界处,一步一步的向前。 途中有黑色的鬣狗,用猩红的眼光盯着他,垂涎三尺。 前爪不耐的动了动,盘算盘算,突然之间变成两只,一跃而起,咬在他的手指上。 冉玉有些疼,使了使劲,却没甩掉。 那鬣狗好像极为熟悉他的动作,总能先一步躲开。 好不容易摆脱鬣狗的纠缠,甩甩手,敛下眼里情绪,垂着手继续向前走。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