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除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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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就到了年三十。 因着商业街铺子都歇业，大伙儿倒是能够好好聚在一起。 乾德皇帝给晋王赏了一座宅子，却日日留他在宫中陪伴。 晋王嘀咕了句，新房子大年三十没人气可不好。 玉衡立刻会意，请了凌韵他们住进来。 前一日天气明明还很好，到了除夕早上，就下起了鹅毛大雪来。 凌韵睡到自然醒，整个人还懵懵的。她看着窗户上积攒的雪花，听着持续不断的鞭炮声，只觉得好久都没这样安逸过了。 梳洗好，抱着暖炉坐到窗边的榻上，凌韵便觉得这样悠闲的日子过着，好像也不错。 坐了半晌，头脑完全清明，凌韵便注意到窗户边缘被人塞进来了一支红梅。 烈焰般热情的红色，偏偏散发着清冷淡雅的香气，一阵阵扑鼻而来。 凌韵忍不住将窗户打开些，想将那只红梅收进屋子里来。 正要关窗，就听一个稚嫩的童声道:&#34；大姐姐，你想不想堆个雪人&#34； 紧接着，一个红彤彤，毛茸茸的虎头出现在了眼前。 &#34；保佑&#34； 凌韵从窗户里探出身子，把踮脚努力往上蹬的小保佑拎了进来。 &#34；阿嚏!&#34； 保佑摸了摸鼻子，然后像小狗狗一样抖落了身上的雪花。 &#34；大姐姐，送给你。&#34； 她扬起一张冻出鼻涕泡的笑脸，将一个捏得惟妙惟肖的小雪人捧在手心里递给凌韵。 &#34；谢谢保佑，保佑捏得真好。&#34； 凌韵接过雪人，又伸手握住了保佑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心疼道:&#34；保佑冷不冷在外面等了很久吧为什么不敲门进来&#34； &#34；不冷！&#34； 保佑声音甜甜软软的。 &#34；保佑没有等很久，也不想打扰大姐姐睡觉。 大哥哥刚才还陪着保佑等了一会儿呢。这支梅花就是他放的。 他说大姐姐你每天都很累，好不容易放松，一定不能把你吵醒来。 可是大姐姐，保佑一个人玩雪好无聊啊。春桃，绵绵姐姐她们都在忙着包饺子，没空和保佑玩儿。&#34； 凌韵其实挺怕冷的，她委婉拒绝道:&#34；保佑还可以喊小海他们一起玩啊。&#34； &#34；小海他们男生都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34；保佑撇了撇嘴。 凌韵这才想起来，自己早就给宅子里伺候的下人放了假，现在凡事都得自己做。 &#34；现在是什么时辰了&#34；凌韵问道。 &#34；辰时。&#34；保佑答道。 &#34；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34；凌韵又问。 保佑糯米团子一样的小脸，表情变幻。似是在认真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道:&#34；因为人多啊，吃得多。而且怎么做，大哥哥他们好像还要琢磨琢磨。&#34； 凌韵闻言心头涌上一阵暖流。 季涵远好像总是这样，不管会不会，总是摸索着默默去做。 自己横冲直撞，办了很多事，也留了许多坑，好像都是季涵远跟在后面默默填上的。 保佑见凌韵沉默不语，便问:&#34；大姐姐是不是也担心他们做不好&#34； 凌韵温声道:&#34；不是，我就是觉得王嬷嬷他们也在就好了。&#34；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到头顶上有瓦片掉落的声音。 凌韵笑容一僵，将保佑护在怀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猫着腰带她躲到了衣柜里。 房顶上又是一阵响动，紧接着窗户被打开，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透过衣柜木板的缝隙，凌韵只看到地上留有残雪的脚印，和来人的黑色棉布靴子。 过大年的，不会有飞贼吧难道是生意做大了，被人盯上了 凌韵心道这飞贼好大胆，千万要拿了桌上的金银就走人，一定不要来翻柜子。 哪知下一秒柜门被人拉开。 &#34；嘿嘿嘿，找到你们了。&#34； 凌韵吓了一跳，闭着眼睛扯下头上钗环扔了过去，&#34；都给你，都给你。我什么都没看见，大过年的都是为了讨口饭吃，都不容易。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34； &#34；嘿嘿嘿，凌施主怎的变得如此胆小&#34； 凌韵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抬眼一看。蹭光瓦亮的脑袋，满是褶子的笑脸，不是玄清和尚还是谁 凌韵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道:&#34；大师，您可真是不走寻常路啊。&#34； 玄清和尚咧嘴一笑，&#34；这不是刚从宫里溜出来嘛年纪大了忘性大，也就索性这么来了。&#34； 他说着，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又道:&#34；凌施主刚刚是把贫僧当飞贼了贫僧这慈眉善目的，哪里像了&#34； 这话问得凌韵有些不好意思。她见玄清和尚茶杯空了，赶紧又续上一杯，赔笑道:&#34；做生意嘛，总会触及到别人的利益。我虽然是没挣什么银子，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就怕哪个好汉受了挑唆，来找我麻烦。您看，这里还有个小的。伤及无辜多不好。&#34； 玄清和尚白眼翻到了脑门上，轻哼一声道:&#34；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惹你 你知不知道乾德那老东西稀罕你，他儿子也稀罕你。 两个人都派了快一百个暗卫，守在这附近。把宅子围得跟铜墙铁壁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就是公主也没你这个待遇。&#34； 凌韵心中愕然，却点头不语。 她身后小保佑忍不住问道:&#34；苍蝇都飞不进来，秃头爷爷你怎么进来的&#34； 玄清和尚并不回答，而是起身捏了保佑的脸蛋，乐呵呵道:&#34；好胖的女娃子。长得跟年画里走出来似的。&#34； 凌韵见保佑气鼓鼓的，嘴角已经被玄清和尚捏出了口水，便扯开话题问道:&#34；那大师，您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34； &#34；怎么没事就不能来&#34； 凌韵不好作答，正想着怎么安抚对方情绪。 就见玄清和尚脸上挂起了笑容，&#34；哎呀，自从吃过凌施主做的菜。贫僧就一直挂念着。 这不，宫里的宫宴贫僧都没吃，专程过来看看凌施主家的年夜饭，有些什么奇珍菜色。&#34； 小保佑一听，翘着小嘴巴道:&#34；原来是来蹭饭的。&#34； &#34；贫僧不和你这小娃娃斗嘴。&#34；玄清和尚咂吧咂吧嘴，朝着凌韵问道:&#34；不知道年夜饭，施主准备的什么菜色&#34； &#34；这，我也不知道啊。季涵远带着小的们在张罗呢。&#34；凌韵如实答道。 &#34；哪有当家的男人做饭的凌施主，你是不是不愿贫僧来&#34； 凌韵解释不清，只好领着玄清和尚去厨房看个究竟。 厨房里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也不知是谁生的火，湿柴火&#34；噼里啪啦&#34；烧得正旺，火苗铁锅都压不住，直往房梁上窜。 一股股浓烟顺着厨房的每一个缝隙，拼命往外冒。 季家三小只一起抬着一条大鲤鱼，琢磨着怎么宰杀。望舒跟在后面被鲤鱼尾巴甩了好几个巴掌。 开阳拿着剑，对着一只毛都没拔干净的鸡，骂骂咧咧。 陆安绣花一般，正努力在把洗好的萝卜切成丝儿。 玉衡和季涵远两个人，翩翩公子的模样荡然无存。 两个人都是一脸烟灰，对着锅子里的黑黢黢的东西发呆。 &#34；就这&#34； 玄清和尚心里嘀咕，现在赶回去吃宫宴还来不来得及 他表面上是个得道高僧，吃宫宴也是单独开一桌，吃的是御膳房准备的精致素食。 本想着来这边过一下酒肉的瘾，没想到是场豪赌。能入口的东西都没有。 玄清和尚痛心疾首，一拍大腿，指着凌韵质问道:&#34；你怎么能让这些败家精进厨房你掌勺，大胖丫头给你打下手，不就行了吗&#34； &#34；可我才五岁，搭着板凳都够不着灶台啊。&#34；保佑叹了口气，自动代入胖丫头，反驳道。 &#34；没说你，还有个更大的大胖丫头。&#34；玄清和尚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