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云正回忆：那暗无天日的三个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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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委工作人员这话说完，云正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之所以沉默，并不是因为当年耀曲县的‘313爆炸大案’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内情，而是因为…那次事件是云正自己仕途之路，和四十多年从警生涯地转折点！ 对他来说，也是…一辈子难以忘却的——污点！ “二位纪委的同志，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过了一会儿云正开口了，只不过他这一开口却并不是陈述或者辩解对方的提问，而是问起了对方的名字。 二人明显一愣，却是他们没想到云正会问这个。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开口。 “我是龙州市纪委第八调查室四级调研员黄健！” “龙州市纪委第八调查室主任二级主任科员苏沐。” 云正闻言点了点头，默默记在心里，随后主动反问道：“黄处、苏主任！” “在我解释回答前，能不能先详细说说你们听到的版本，或者说…你们认为的版本” 二人闻言一愣，不过年长一些，资历更老的黄健还是率先开口了。 “当年爆炸案发生后，省市两级领导班子成立联合专案组。” “省检察院反贪局、省公安厅、省纪委、省安监局、省工矿管理局，还有相关各市级局，第一时间进驻耀曲县进行调查。” “三个月后，调查结果公布，这是一场官商勾结导致的惨案。” “时任耀曲县县委书记孙安、县委副书记县长马如龙、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连胜州，全部被双规，最终落马。” “剩下县里大大小小的各级主管或分管领导，以及直接责任人，全部被处理。” “当时你主管的耀曲县公安局里，两个人被处理。” “负责矿山炸药审批的民爆科科长孙林、负责管理该涉案选矿厂的属地派出所，三里河派出所所长冀云。” “但是你作为副县长和公安局局长，按理来说，怎么样都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抛开别的不谈，哪怕是最单纯的一岗双责制度体系，你高低也应该受个处分，或者停止执行职务。” “可是…你却被调到了市局，还成功上位正处级。” “这里面，难道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云正闻言无语道：“所以说，才有了二位所说的，有人举报我向许昊送了三百万” “是的！” 黄健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到。 云正算是彻底无语了… 许昊是当时的河西省公安厅副厅长、龙州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是云正的直管领导，后来在三年后，因为…站错队问题，被处理了。 双规了整整三年多…最后稀里糊涂才认得罪。 当然不是说许昊就没什么问题，这个人就是一个加强版的云正，还是pro+max+plus版！ 业务能力超强、个人作风强势、性格极其霸道，而且原本关系很通天…！ 可是…许昊自始至终，都没有涉及过任何经济问题，真就是纯纯的站错队了。 云正给他送三百个w！ 你们是真觉得我云正当时有三百万！ 还是觉得许昊看得上三百万！ 我真要有三百万，我用来花钱消个处分！ 我脑子有病啊 钱多的没地方花啊 许昊这个人只热爱工作，只爱上进和权势，可是他是真不爱钱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 许昊和云正的关系，可是一直很微妙，一直说不上好，但是更谈不上坏。 两人脾气性格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也有很多不同之处。 总结一下就是许昊看得上云正的业务能力，也觉得他和自己有些像，但强势的领导不会喜欢一个强势的下属，更不喜欢和自己很像的下属。 对于云正，他一直是公事公办罢了。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云正真想气得拍案而起，可惜他没有这么做，只是镇定地解释道：“我和许昊的关系，当时公安系统里大家都清楚，我们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 “而且，我怎么可能送他三百万” “再说，我哪来的三百万” “你们既然留置我，肯定前期调查过不少了。” “我虽然经商办企过，可是收入支出流水，一直通过家里的存折和我老婆的银行卡。” “那些年还清债务之后，生意早就不做了。” “我家现在账上一共也就两百万！” “我上哪给他印三百万去啊！” 黄健和另一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道：“云正，这事可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 “外面既然有人举报，我们作为纪律检查监察机关，自然是要查清楚的。” “你也别激动，配合调查就行。” 云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辩解也没用。 “好吧，那我现在解释，信不信就看你们了。” “我是08年3月过完年，收到的组织任命，从黑石县公安局政委位子上，调任耀曲县公安局局长。” “到了第二年的三月，也就是09年的时候，才挂上政法副县长职务。” “我是公安局局长，又是副县长，每天各种大小会议和本职工作忙都忙不过来，肯定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民爆科和三里河派出所，有相应的副局长和分局党委委员分管。” “民爆科长是县委书记的亲侄子，三里河所长和他是警校一个宿舍出来的。” “当年民爆审批管理，又没有现在严格。” “小当量的，孙林自己就可以审批，大当量的，分管副职也可以签字审批。” “所以我始终都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那个厂子面上是县委县政府引进的政绩工程，所有手续在孙安和马如龙的操作下，‘样样正规’、‘一应俱全’！” “在出事前，选矿厂还是县里的‘明星’企业，纳税大户。” “冀云作为属地派出所所长，每年安全检查和消防检查都是做做样子，回来汇报是样样都好。” “我又不想和他们打交道，所以从来不去那家选矿厂，哪怕他们组织饭局叫了我很多次，我也都没去。” “要不是出了爆炸案爆了雷，谁能想到他们涉及私挖乱采” “案子发生后，联合专案组叫我谈了十几次话，我全部配合调查。” “事后，当年专案组成员都查清楚了，我根本不知情，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大鱼小虾都倒台了，可是我云正完好无损的原因。” “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充当保护伞和收黑钱，还能飞给我安个罪名” “当年专案组的案卷，包括我的谈话记录 ，你们都可以去调阅。” “包括落马的孙安、马如龙、连胜州三个县里的一二三把手，或者耀曲县局的孙林和冀云的案卷，虽然你们纪委改制了，可是案卷都还在啊。” “你们可以去看看，看看那帮人的案卷里 提到我云正了吗” 云正一席话说完，心里也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还有，你们说我最少也应该因为一岗双职挨个处分，可是我却没事，还调到市局提拔了正处级干部是吧” 黄健、苏沐二人闻言点了点头。 云正没好气的说道：“你们确定，我那叫提拔！” 黄健没有说话，他是老人自然知道里面的一些道道。 反而是年轻一些的苏沐一愣道：“副处提正处，难道不是提拔” 云正苦笑一声，唉…年轻人啊…工作时间短，根本不知道那个年代的潜规则。 “小同志，你什么时候参加的工作” 苏沐下意识回答道：“10年考公进来的，怎么了” “哦，怪不得呢！” 云正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你身边的黄处应该比你多了解一些。” 黄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过没有说话。 云正耐着性子解释道：“不同的年代不同的时间段，有受制于当下实际情况的不同潜规则。” “比如我们公安系统，我给你举举例子。” “我们那会儿提拔，不管什么关系、什么背景、什么能力，都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 “那就是城区分局、郊县区分局的副局长，先到市局二局支队当支队长，或者到一级支队、郊县区分局当政委。” “二级支队支队长、郊县区分局或者一级支队政委，去郊县区当局长。” “然后郊县区局长先平调到城区当局长。” “再然后，‘本事’差点的，偏一些、差一些的城区挪好城区。” “好城区去一级支队当支队长然后挂上市局党委委员，再往后当市局副局长。” “至少在15年之前，河西各地级市的公安系统都是这么弄得。” “这就叫先来后到和论资排辈，哪怕你背景通天也得按照这个流程来。” “顶多你背景大的到点就走、准点就升罢了！” “我就是从富得流油的黑石县公安局政委，挪到了穷乡僻壤的耀曲县当局长。” “本来在那次案件发生前，也就是10年的一月，市局领导和党委班子分管领导已经找我谈过话了。” “没有那次意外的话，我在当年7月，就会调任北城区分局担任局长。” “可是本来一开始是想让我去龙华区分局当局长的，只不过被许昊局长给否了。” “你们也清楚北城区和龙华区的区别吧” 二人闻言一顿，北城区是城区，但是是郊区，龙华区可是正儿八经的中心城区啊。 “所以…你觉得我能给许昊局长送三百万” “我都不是人家的身边人！” 黄健此时忍不住开口了。 “所以，你那次提拔正处，其实是” “名义上是被保护，其实是…被挂起来了” 云正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黄健。 “不然呢” “我在黑石县当政委的时候，就已经享受副处级待遇了，算是待遇高配。” “后来调到耀曲县挂上副县长，实职副处了。” “市局才是个正处级单位，除了局长挂上副厅长或者副市长，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局长高配之外。” “当时警务机制改革前，只有交警、刑侦、特警三个一级支队是高配处级机构，能穿上白衬衫。” “市局党委班子那一帮领导，穿白褂子的也都是通过这几个支队的一把手位子才穿上的白衬衫。” “还有好几个进了党委还穿蓝衬衫挂两毛三的呢。” “当时市局虚职待遇里面，只有一个所谓的市局局长助理，也就是二级巡视员的虚职，也是白衬衫正处待遇。” “一般是留给一帮年纪大了的，快退休或者上不去的副处待遇的老分局长、老支队长们，放下职务退二线解决正处待遇用的，类似于我现在的二级警务专员。” “二位，我当年出事的时候，才44岁啊！” “这个年龄的副处级干部，虽然在省市各单位里，不算年轻，可是在公安口，算是年纪很小的了。” “你们只看到了我被调回去提拔了正处待遇，却没想到没有那件事的话，我的正处实职也是迟早的事。” “当时许昊局长找我谈话的时候，给了我两个选择。” “他说是出了这件事，哪怕我再无辜、再不知情，城区也回不来了。” 一、“要么平调到南边的凤仪县或者东面的宁阳县再当一任县局局长。” 二、“要么回市局放下职务，解决正处待遇。” 说到这里，云正自嘲一笑。 “我云正摸爬滚打混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要进城了，结果又让我回去当郊县天王。” “主要是在那件事之前，我要回城区的消息早就传遍四县一市七大城区公安系统了。” “我也是好面子，更爱面子的人！” “让我再去郊县区，我没那个脸！” “回市局虽然放下一切职务了，可是毕竟算提拔正处待遇了，面子上也过去的。” “所以，我才回了市局！” “当时那一帮虚职二级巡视员里，大部分在55岁以上，好多都58、59了。” “就我一个44岁！” “我得仕途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蹉跎四年，一直到14年许浩局长出事，很多人跟着他垮了台，空出来不少位子。” “新来的领导见我那么年轻，在那里养老，调了我资料之后，觉得我还算‘有点’业务能力，再加上缺人，才把我调到了龙华分局。” “当时我已经48岁了！” “如果没有那四年的耽误，我早就是市局党委委员、副局长了，甚至于后来去别的地市当个局长，混个副市长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挨个处分，也就两三年处分期。” “我却耽误了最黄金的四年！” “所以，现在，你们还觉得，我会给许昊送三百万，让他‘保下’我” 云正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这就是我所有的事情经过。” “许昊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你们也听说过，他‘犯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他那个人不爱钱，我也绝对没有给他送钱！” “是是非非、你们可以去调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