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云正回忆：那暗无天日的三个月（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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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时间，对云正来说，真的是暗无天日。 开始几天，黄健和苏沐每天都来，虽然云正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天’这个概念了。 两人一会儿问问题、一会儿拉家常，反正是把云正从出生到参加工作再到出事前的点点滴滴，几乎过了一个遍。 云正也尽量保持耐心和平常心地去说，但是…坚持不住了。 云正的世界失去了时间、分不清昼夜、不知道早晚、全身生物钟紊乱，脾气也变得逐渐暴躁，虽然他还在苦苦支撑着自己的信念、压制着内心深处地愤怒、委屈和不甘。 云正这个老烟枪自从留置之后，再也没有抽过一支烟，整个人的精气神垮塌，精神头很不好，萎靡不振。 而且每天洗澡、洗漱、蹲大小号都有看护人员盯着，对于一个有过一定级别和功劳的老民警来说，这真的比杀了他都难受。 在那以后，他没睡过一个好觉，主要即便睡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其他时间不是让他坐那思考问题，就是让他写各种相关问题的自述，或者就是观看各种廉政教育片… 慢慢的，云正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突然有一天，云正再次被提审，可是这一次…换人了！ 不再是一开始的黄健和苏沐，换了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但是这两个人…对云正的敌意很大。 那种就差写在脸上的敌意！ 而且…今天问话的时候，一旁的记录仪和摄像机……居然没开！ “云正！” “知道你进来多久了吗” 云正闻言木然地摇了摇头。 那人冷笑道：“整整两个月了！” “我还挺佩服你，算是能熬得住的，不愧是老刑侦出身。” “是块硬骨头！” “你的老领导，原龙州市公安局局长许昊的案子，当年就是我亲自操办的！” “哦，那会儿还叫双规！” “许昊可是扛了整整三年，最后还不是如实交代了” 云正闻言看向这人，淡定开口道：“留置是三个月，一般可以延长到六个月，如果还想延长，需要京城审批。” “许昊的事情，所有人心里有数，站错队而已。” “至于他为什么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不就是你们告诉他他家老爷子病重，他想见最后一面，不得已才承认的” “你要是问话，我就回答。” “如果你来我面前，炫耀你的成功，那么大可不必！” “你！” 那人拍案而起，指着云正怒目而视。 “好啊，果然是块硬骨头！” “不过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耗下去。” 云正一脸淡漠地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 “知道为什么今天换我们来了吗” “黄健和苏沐，还是‘经验不足’。” “问了你半天话，居然对你有了同情心！” “两个废物！”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毕竟是老同志了，涉案金额也不算大，如实交代，可以宽大处理。” “判个几年的，也就出来了！” “否则！” “后果自负！” 那人威胁道。 云正嘴角微微扬起。 “你刚刚这段话，你敢打开录像机对我来说吗” “我说了，我没什么好交代的。” “该交代的，这一个月，我也都交代过了。” “你们留置，不就是掌握了所谓我‘违法犯罪’地证据了吗” “那你直接给我零口供定罪不就好了” “费那么大劲干嘛” “哼！不知死活！”那人冷笑连连。 “我关这个录像机，那是和你说心里话。” “给你机会你不珍惜” “你当了这么多年分局局长和市局副局长，真以为屁股底下一点屎都没有” “动了那么多次人，你就算没过钱，难道逢年过节连个礼品都没有收过” 云正闻言一脸无语。 “哦，我办公室和家里可能有几盒子茶叶，那你们给我定罪呗。” 结果那人闻言狞笑道：“茶叶” “你说的很对啊！” “虽然本身就是烂树叶子，可是这烂树叶子的价值可大可小！” “我就按照扫码价给你一盒一盒算，也能给你算到受贿地标准！” “还有，你家老大云飞提副科，你敢说你没给黑石县公安局局长打过招呼” “你家老二考入警校第一年就入了党，你没和学生处长打过招呼” “还有，你家老大、老二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你经商的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温庆是吧” “身价十几亿的大老板！” “他送了你俩儿子一人一块和田玉的挂坠！” “黄金有价玉无价，我说它值几万就值几万，鉴定一下，每个几十万也不是问题！” 云正闻言眼睛一凝！ “摊牌了” “不装了” “查不清我的问题，准备硬整我！” 那人只是笑笑，但没有否认。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负责你专案的第八监察室主任兼专案组组长刘勇！” 云正听到他的名字，心里已经有了数。 “哦，原来你是樊文盛的人啊！” “他还在省纪委当处长的时候，你就在他手底下。” “后来他在秀水市当纪委书记的时候，你是他的大秘兼办公室主任是吧” 刘勇闻言脸色微变。 “你…居然知道我的底细” 云正微微一笑：“当年我异地用警，去秀水市突查私挖乱采案子的时候，手里面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 “可惜…不得不承认，樊文盛背后能量不小，我无能为力。” “你…一个替他跑腿的喽啰罢了！” “你！也！配！” 刘勇闻言居然没有任何愤怒，反而继续笑道：“云正啊云正！” “外面人都说你刚正不阿，直来直往，没想到，你你脑子不傻，不过，你确实不算聪明。” “你以为，只有一个人针对你吗” “你以为，能扳倒你这位‘英雄警察’的，只是某一个人吗” 云正听了这话，脸色大变。 “有话不妨直说，让我死个明白！” 刘勇笑道：“好啊！” “黑石章家！” “耀曲孙家！” “凤仪绵家！” “秀水龙家！” 云正闻言一顿，这几个都是被云正执法打击过的当地的不法商人和不法官员的家族。 “市局那几位老人！” “省厅那几位领导！” “你处理过的那么多人！” “你抓过判过的那么多人！” “云正…过刚易折啊！” “你得罪了太多人，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而且…里子面子都不给人家留！” “你觉得这些人绑在一块，还收拾不了你” “尤其是…放下职务、没有实权、即将退休的你！” “你有谁” “张林安” “张泽瑞” “程飞鹏” 除了他们三个你还有谁 “张林安虽然是省长，可是现在在中原省自身难保！盯着他位子的人可是排着长队！” “县官不如现管，你以为他还是以前的河西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张泽瑞，你的好老哥，原龙州市纪委书记，在你留置的这个月里，已经退休了。” “而且现在我们内部整顿…没准他哪天就被拉出去顶了雷、背了锅了！” “还是你指望你的好兄弟，秀水市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程飞鹏” “站错队的人，能保住自己不错了！” “除此之外，你还能指望谁” “已经退休的王富强、王凯” “两个区区市局副局长而已，何况都退休了！” “剩下的你身边的有点脸面的，不是已经退休了，就是退了二线了！” “你拿什么和我们斗” “你们一帮泥腿子出身，瞎猫碰上死耗子，碰上几个路过的领导提拔过你们，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云正死死咬着牙，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刘勇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对方就是瞅准了自己这个临近退休，上上下下青黄不接的阶段，对自己发难！ 刘勇见时机差不多了，继续威胁道：“想想你九十岁的老母亲！” “早点出去了，没准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你老婆，身体不好，你能熬得住，她能吗” “我们已经叫她问过好几次话了，大不了…我们每天叫她过来一趟，来‘配合调查’！” “还有你的两个儿子！” “多么优秀的两个小伙子啊！” “父子三人齐从警，算上你爹那一辈儿，三代公安世家！” “龙州公安政法系统一段佳话啊！” “你在龙州政法系统，尤其是公安系统，名声这么大！” “我们目前还是电话通知他们本人过来配合调查。” “下一步…我准备发公函让他们单位通知他们来！” “黑石县和耀曲县！” “你在这两个地方的县公安局可都是威名赫赫啊！” “到时候…人心惶惶的，两个小伙子，还怎么工作啊！” 云正听着刘勇的话，心中一阵刺痛。 他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拿捏他，但他不能让家人受到牵连。 “你们敢！” 云正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刘勇。 刘勇却不以为意，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 “监察法规定，我们有权传唤任何一个可能涉及或者知晓案件情况的公民配合调查！” “更何况，是你的直系亲属！” “云正，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不会有事。” “不然的话…” 云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刘勇话锋一转，继续开口道：“只要你认了，我也不会太过火。” “你确实很干净，但不是彻彻底底地干净！” “我也是奉命行事，不想太为难你！” “房子、车子、合法收入给你留下！” “你认一个受贿，剩下的给你算成经商办企没收。” “最多四五年，你也就出来了。” “否则，我随便给你凑个五万十万的受贿，再随便拉你几个你替办过事的经商的朋友进来，也留置上三个月，我不信他们骨头比你还硬！” “还有你提拔过的下属，一人认个一万两万，五个人就凑够十万了！” “到时候给你凑个受贿、滥用职权、利用职务便利给别人谋取利益。” “到时候，数罪并罚…哼哼…至少十年以上！” “孰轻孰重，你是老执法者里，自己心里有数！” 云正挣扎着闭上了双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如果只是自己，他相信自己能熬下来，哪怕是六个月，自己变成不人不鬼，他也能熬下来！ 可是…为了家人！ 为了自己那些无辜的朋友和下属不会受无妄之灾！ 云正——屈服了！ “好，我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