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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们回来了！” 吴有疾推开院门时，吴老头正在院子中的小菜园里挥舞着锄头，给菜松土。 见人回来了，吴老头停下手里的活计，将锄头往墙边一倚，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接过吴有疾手里的鸡。 “嘿呦！这鸡买的不错。”吴老头咧嘴笑着，黝黑的脸上，岁月走过留下的褶子挤在一起。 “爹，您先歇着，我去准备晚饭。”吴有疾将背上的大包袱放进屋里，挽起袖子准备杀鸡。 宋枢有些新奇的看着吴有疾，似乎是想亲眼见识一下，这晚饭是怎么做的。 吴有疾“呵呵”一笑，目光戏谑的看向宋枢：“宋兄可要来观摩观摩” 宋枢点了点头：“有劳了。” 杀鸡这种事，也是个技术活，宋枢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看着吴有疾一手提着鸡头，一手握着菜刀，下手稳准狠。 只一下，鸡脖子上便多了个大口子，吴有疾将鸡倒吊着，挂在放在篱笆墙上， “宋兄站远些，免得血溅到身上。”吴有疾提着刀，拉着宋枢又又远了些。 宋枢顺着吴有疾的力道又走远了点，目光中满是探究的看着篱笆墙上的鸡。 那只公鸡在篱笆墙上扑棱了两下，便掉在了地上，安静片刻又时不时扑棱两下，在地上拖出一道凌乱的血痕。 “怎么样宋兄”吴有疾“嘿嘿”笑着，“有没有吓到” 宋枢微微摇了摇头。 吓杀一只鸡罢了，比起那些尸横遍野，流血漂橹般的场景，真的算不得什么。 吴有疾只当宋枢胆子大，没再打趣他，又等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将一动不动的鸡捡起。 处理鸡是件挺麻烦的事，这件事上，宋枢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吴有疾见一直他站在那，于是便搬了一个小木凳给他，让他坐着。 宋枢便坐在小木凳上，看着吴有疾手上动作不停，有些生疏，却步步到位。 吴有疾处理鸡的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多点儿，一只白嫩嫩的鸡便脱了衣裳，躺在了木盆里。 吴有疾抱着木盆进了火房，不一会儿又抱着一个篮子和一个盆出来。 “宋兄，”吴有疾抱着篮子和盆走到宋枢跟前，俯身将东西放到他跟前，“你帮我将这蘑菇洗洗吧。” 宋枢神色亮了亮，微微颔首。 吴有疾先是教了他如何处理这些香菇，又拿了一个做示范。 宋枢仔细的听着，好像在听什么仙文典藏一般。 “好了，就像我说的那样，是个简单活计，不难。”吴有疾站起身来，“我先去将鸡剁一剁，宋兄若是弄好啦，直接拿进火房里便好。” 宋枢颔首，低头和手里的香菇做着斗争，严格的按照吴有疾方才的示范，精准的像是有一把尺。 择香菇确实不难，宋枢没多久便处理好了。 他将择好的香菇放进盆里，拿去洗水缸旁，舀了勺水倒进盆里。 清凉的水没过香菇，择好的香菇在水中旋转着，浮在水面上。 宋枢颇为惊异，挽了挽袖子，骨节分明的手便伸入水中，仔细清洗着每一个香菇。 墨色的额发垂在脸侧，眉眼中带着些许轻柔的欢欣，给这张清隽清冷的脸添了几分柔和。 对于宋枢而言，无论是去镇上买糖人，还是看吴有疾杀鸡，亦或是现在的清洗香菇这种小事，都是很新奇，很有趣的事。 这让他有一种，自己与平常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非常愉悦。 宋枢将香菇洗好，照着吴有疾说的，端着盆进了火房。 这间火房不大，里面的东西也很少，宋枢来的时候，吴有疾已经把鸡剁好了，此刻正准备着其他的菜。 “吴兄，”宋枢将洗好的香菇递给吴有疾，“接下来我要做些什么” 吴有疾察觉出了他语气中微微透出的跃跃欲试，犹豫着说：“那你……把它切了” 宋枢颔首，虚心请教道：“该如何切” “哦，切成小块就行，”吴有疾同样拿了一个，给宋枢做了个示范，“就这样。” “好。”宋枢点头应下，从吴有疾手中接过刀。 吴有疾将香菇彻底“托付”给宋枢后，转头便想去将手里的茄子洗洗干净。 可吴有疾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了宋枢清冷的声音：“吴兄，然后呢” 吴有疾：“” 听见宋枢的话，吴有疾抱着茄子猛地转身，向身后看去。 只见宋枢正站在案板旁，一袭青衣的袖子还是半挽着，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臂。 身后案板上，香菇块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吴有疾：“” 吴有疾震惊，吴有疾质疑，吴有疾不可置信。 “宋兄你……你都……都切好了”吴有疾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宋枢点了点头，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吴有疾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没了……” “那我就在外面，吴兄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叫我。”宋枢抚了抚袖摆，朝吴有疾点头示意，便出了这间狭小的火房。 火房里，抱着茄子的吴有疾还瞪着眼，怎么也没想明白，宋枢是怎么在他三步之内把香菇切好的。 已经走到院子里的宋枢找了个小木凳，靠着小菜园子坐下，目光落在嫩绿的菜叶上，像是在发呆。 夕阳渐渐隐没，橙黄的余晖洒满大地，火房里逐渐飘出一股勾人的香气。 望着菜叶子出神的宋枢眼眸微亮，抬头看向火房的位置。 这时，吴老头从屋里出来，将早晨吃饭的木桌又支在院子里。 “吃饭喽——” 吴有疾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握着木箸，笑容满面的从火房里出来。 宋枢起身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 吴有疾将木箸放下，转身又进了火房。 “宋公子”，吴老头搬来了两只马扎，笑眯眯的放在宋枢身侧，“宋公子且先坐着，待会儿尝尝疾儿的手艺！” 宋枢不置可否，这些菜他从没吃过，只闻这飘散而出的香气，便觉得定然差不到哪儿去。 不一会儿，一桌菜便上齐了。 “宋兄，快尝尝这鸡！”吴有疾起身盛了一碗，笑着递给宋枢。 宋枢伸手接过，垂眸看着碗中的鸡汤，深色的汤汁上浮着点点的油光，香味抑制不住的从汤里飘出，勾的人食指大动。 “嗯！香！”吴老头端着碗，抬了抬眉头，向吴有疾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那是自然，”吴有疾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转头看向宋枢，“宋兄，味道如何” 宋枢呡了口汤，眼神蓦的一亮，道：“好喝。” 吴有疾闻言满意的笑着，“嘿嘿，宋兄多喝点儿！” “还有茄子呢！这茄子也不错，宋兄……” “这个这个……” 饭桌上，吴有疾不停的给宋枢塞饭，生怕他吃不饱一般。 吴有疾做饭的手艺的确不错，鸡汤鲜美，鸡肉软嫩，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完饭，吴有疾带着宋枢进屋捯饬了半天，翻出了厚厚的几摞书。 “宋兄，”吴有疾将书一股脑堆在了宋枢面前，“这些便是我所有的书了。” 宋枢看着眼前这半人高的书山，整整三大摞，每一本都被保存的很好，却都有着被反复翻阅的痕迹。 吴有疾低头钻进书堆里，一边翻找一边道：“我们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找到了！” 一本老旧的书册被吴有疾从书堆里抽了出来。 吴有疾拍了拍书封，翻开看了两页，道：“就是这本，这是我幼时识字的书。” “宋兄，我们先从这本开始吧！”吴有疾兴致勃勃的将书递给宋枢，然后将白日里买的纸掏了出来。 宋枢现在住的这间屋子是吴有疾的，屋里有一张不小的桌子，靠在窗边，上面放着一些书册笔墨。 吴有疾将买来的纸放在桌上，开始教宋枢识字。 在教书识字这方面，吴有疾不失为一个好先生。 无论宋枢有什么问题，吴有疾都极其细心的为他一一解答，宋枢提出的疑问他也能对答如流。 越来越黑的夜，如同谁家的墨汁倾洒，染透了天幕。 等到差不多将近亥时之际，吴有疾停下了笔。 “天色不早了，今日便先到这儿吧，”吴有疾看着宋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我们明日再继续。” 宋枢的天赋属实卓然，几乎可以称得上过目不忘。 对于自己的“学生”这般聪慧这件事，吴有疾的心里，一股自豪与惊讶感油然而生。 仅这一晚，宋枢便将吴有疾挑出的那本书，学了一半。 吴有疾高兴的与宋枢道别，转身回了隔壁屋。 宋枢站在桌前，看着面前的桌子。 桌面上平铺着若干张纸，上面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 一种雅正端方，一种冷冽苍劲。 吴有疾的字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生的是一副秀气的书生模样，写出的字也是端方清隽。 宋枢垂眸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将桌上的纸收好，压在书下，低头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夜还很长，夜风顺着敞开窗户吹进屋里，明亮的月光也透过窗子撒下银辉，照亮了被风悄悄翻动的书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