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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雪域情愫 第一回 连长家变故（2） 冬夜的帷幕虽冗长而幽邃，但此刻，天际已渐渐染上晨曦的温柔。我再次绕行于那即将熄灭的火堆边缘，火光的余温轻轻拂过肌肤，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随后，我背负着马鞍，踱步至不远处那匹仍在雪海中寻觅食物的战马旁，它却显得格外孤独。我小心翼翼地将马鞍置于它的背上，低语中带着几分歉意：“委屈你了，谁让你遭遇了我这般无能的主人。”战马似乎有所感应，轻轻摇晃着头颅，以示理解。 我以手为梳，缓缓梳理着它脖颈间的鬃毛，每一缕都承载着我对它的愧疚与报答。系紧马鞍后，我在原地徘徊，仿佛要将一夜的疲惫与迷茫，随着脚步一同抖落。目光所及之处，雪地上黄羊，野兔的足迹与我的脚印交织成一幅幅生命的轨迹，它们虽小，却在茫茫草原中自如穿梭，从不迷失。相比之下，我不禁自嘲，人类的智慧与方向感，在某些时刻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借着晨曦的第一缕光线，我再次展开那张承载着希望的地图，试图再次确认连长家的所在。然而，这一看，却让我惊愕不已——原来，我一直将北误认，连长家明明坐落于大红山的西南方，而我此刻，却置身于大红山的东北，这一带，竟是大队明文规定的禁牧区，人迹罕至。回想起昨晚寻找牲口粪便的艰难，我恍然大悟，不禁狠狠拍打着自己的脑门，怒骂道：“真是活该一夜寒风刺骨，连最基本的方位都辨不清，还妄想在这杜尔伯特草原上自由驰骋！下一次，怕是要成为狼群的晚餐了！” 然而，毕竟我已省悟，心中那份释然如同晨曦初露，温暖而明媚，我毫不犹豫地跨上那匹忠诚的战马，心中涌动着重新向连长家进发的坚定与迫切。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阻碍都变得微不足道。 一夜的雪，为大地披上一层洁白的纱衣，而此刻，我却无暇欣赏这份宁静与壮美。 午时，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一个被雪覆盖的小山丘旁，我忽然发现，那里，一个洁白的雪包之巅，袅袅青烟悠然升起，宛如仙境，我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连长家，我终于要到了！”我轻轻拍打马背，那聪明的生灵仿佛与我心灵相通，瞬间加速，蹄声如雷，激起层层雪雾，如同置身于梦幻般的白色旋涡之中。模糊了视线，我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马儿引领我前行。终于，马儿停下了脚步，周围一片死寂，我原以为连长的藏獒会第一个冲出来，用它那特有的方式表达欢迎，然而，不仅预期中的犬吠并未响起，就连想象中连长或连长夫人站在蒙古包前热情地问候声都没有响起。 我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蒙古包静静地伫立，宛如一位沉默的守护者。周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马桩下，新鲜的马粪与清晰的脚印仿佛在诉说着人马刚刚离去。我急忙下马，清了清嗓子，试图用声音打破这份不寻常的宁静，然而，回应我的依旧是那令人不安的沉默。 我忍不住向蒙古包走去，口中呼唤着：“赛，赛白脑！”（蒙古语中的问候语），但回应我的只有风穿过雪地的低吟。难道，我错认了地方我满心疑惑地拉开蒙古包的门扉，一股暖流迎面扑来，炉火上，大铜茶壶正咝咝地冒着热气，那熟悉的物件，无一不证明这里就是连长的家。或许他们此刻都在牧羊。 我走出蒙古包、缓步至马柱旁，轻柔地卸下马鞍，给予那疲惫的骏马以歇息与自由，让它去寻觅食物。而我，同样饥肠辘辘，亟需食物的慰藉。 重归蒙古包内，我脱下那陪伴我历经风霜的羊皮袄，炉火在我的挑拨下重新焕发生机，香气四溢的奶茶，与地毯上食品盒里静静躺着的食物，成了我午间的盛宴。 在这片草原，人们以诚相待，门扉常开，不锁人心，不藏物欲。贵重之物，不过是一把小锁轻轻守护；而生活的必需，则坦然置于最显眼之处，供过往的旅人随意取用。主人在时，热情如火；主人不在，亦能自得其乐，这是草原独有的风情，好像自牧民定居于此，便代代相传，历久弥新。 饱餐之后，困意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我终于抵挡不住，在连长家的行李包上，沉醉于草原的梦乡之中。 不知时光悄然流逝了几许，我被一阵难以名状的饥渴和狗咬唤醒。眼前一片漆黑，我心有余悸，慌忙中拽起皮袄，踉跄着步向包外。 刚一踏出蒙古包的门槛，迎面而来的竟是连长家那只威风凛凛的藏獒，数月未见，它似乎早已将我忘却，猛地向我扑来，那一刻，我的心跳几乎停滞。我仓促躲避，并大声呵斥。恰在此时，连长骑着骏马，引领着一峰驮着水桶的骆驼，如疾风般驰骋而来，他威严地训诫着那狂吠的猎狗，猎狗闻言，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好垂头丧气地退却。我这时才恍然明白，连长是牧羊而归，我又整整睡了一个下午。 连长与我快步汇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欢呼：“驾，驾，赛，赛白脑！”连长张开他那如雄鹰展翅般的宽广双臂，竟如同抱起孩童一般，将我轻轻托起，旋转一圈后放下，拍着我的肩膀，爽朗笑道：“好小子，能在这样的风雪之日，找到我的家，巴拉那（蒙语：行）！” 我羞涩地垂首，昨晚的事怎好意思提及。从连长手中接过骆驼的缰绳，引领着骆驼来到包前，指挥它缓缓卧下，将沉甸甸的两桶水卸下。我与连长合力将它们抬入包内。此时，蒙古包外，归来的羊群正低吟浅唱，此起彼伏，我们边问候边将羊群引向羊圈。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们肩并肩，再次踏入了温暖的蒙古包内。我们无暇顾及多余的寒暄，连长与我连忙着手筹备起这顿简朴却温馨的晚餐。不久，热气腾腾的酸奶干羊肉面片便跃然于碗间，每一缕蒸汽都携带着诱人的香气，缭绕在我们周围。我与连长相对而坐，仿佛是久别重逢的老友，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