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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箔似的晨光漫过镇河铁牛时,知意正用银钩挑开最后一道锁链。 铁锈簌簌落入浑浊河水,她忽觉颈后刺痛——昨夜倭寇弩手的毒箭残片在后颈部皮肤短暂停留了一下。皮肤都没有破损,就在后颈留下了一片红肿,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也是很是不舒服的。。 "沈小姑娘当心!" 赵参议的乌篷船破雾而来,船头站着个戴帷帽的老妪。 知意瞳孔骤缩,那老妪掀开帽纱的霎时,露出与严世蕃侄子七分相似的吊梢眼:"松江三梭布换漕粮的勾当,竟被沈明允记成连环画册。" 知意指尖发颤。 血指印在晨雾中显出暗纹,原是父亲将账目藏在桑蚕经的插画里。 突然的提醒。让她瞬间明白父亲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 那母亲的突然离世,或许早就不是单纯的离世,父亲从来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老妪的玛瑙护甲刮过布匹:"嘉靖二十二年秋,吴江县令私开官仓..." "轰隆!" 铁牛腹中突然迸出火星,浸油案卷遇风即燃。 老妪的笑声裹在浓烟里:"陆三郎没告诉你当年苏州织造局的哑火,烧的何止是绣娘!" 她袖中射出淬毒梭镖,知意翻身躲闪时,腰带缠住铁牛犄角。 浑浊河面忽然浮起大片银丝,陆砚生苍白的面容自水下显现。 他左肩弩箭犹在渗血,右手银钩却精准勾住老妪发髻:"严东楼的乳母竟成了汪氏爪牙,妙极!"猛力扯落的假发下,赫然是汪直旧部的刺青图腾。 赵参议的令箭在此时炸响,长江水师战船撞碎蜈蚣船的残骸。 知意趁机扑向燃烧的案卷,火舌舔过腕间木镯时,松烟灰竟在布匹上显出父亲的字迹:"...三月蚕事毕,当寻西郊桑田..." "小心!" 陆砚生突然将她按入河底。 严世蕃侄子的软轿竟浮在水面,轿顶机关喷出沾着五石散的毒针。 少年闷哼一声,后背已插满三棱刺,血雾在碧波中绽开。 知意反手割断他束发银环,藏在发髻中的薄刃割破轿帘。 严世蕃侄子蟒袍下的胸膛竟布满溃烂疮口,他狞笑着举起玉带扣:"沈小姑娘可知,这海防图要浸过桑葚汁...你父亲在各种地方,各种物件都留下的证据有如何,还不是死了,连尸首都无人……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陆砚生银钩已穿透他咽喉。翡翠扳指坠入河沙时,知意看清伤口渗出的紫黑血液——正是父亲验尸录中提过的暹罗蛊毒! "去桑田..." 少年在她掌心划完最后一道暗符,瞳孔逐渐涣散。 晨钟震落檐角残雨时,知意抱着他跃上赵参议的乌篷船。 老蚕农的骨笛声自芦苇荡飘来,吹的竟是苏州评弹《倭袍记》的调子。 船头烛泪滴在陆砚生颈间胎记上,桑葚状的疤痕突然皲裂,露出半枚鎏金符牌——正是三年前焚毁的织造局掌印! 晨雾漫过桑林时,青铜绞车正将浸血的三梭布缓缓提起。 知意按着陆砚生留下的暗符转动绞盘,锈蚀的机括发出呜咽,露出井下被石灰封存的檀木匣——父亲临终前紧攥证据竟裹在裹尸布里。 "姑娘当心瘴气。" 赵参议的皂靴踏碎枯叶,却见知意已用银钩挑开书页。 夹层里叠出半枚鎏金符牌,与陆砚生颈间残片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苏州织造局掌印。 老蚕农的骨笛声忽转凄厉,井壁石灰簌簌剥落,显出密密麻麻的刻痕。 知意指尖抚过那些深深浅浅的"正"字,喉头涌上腥甜——这是当年被困井底的绣娘们用银簪刻的记日符! "嘉靖二十年春,暴雨冲垮织造局地窖。" 赵参议的灯笼映亮井底残骨。 "令尊追查生丝贪墨案时,发现三百绣娘竟被活埋在此...只是你父亲留下如此证据给你,未必是好事,我觉得大大的坏事。你我都难以撼动,徐阶都难以办到,你父亲和徐阶到底何谋划,竟然要了自己命……小姑娘,你才十一二岁,能干什么……" 知意突然用银钩刺入井壁裂缝。 腐烂的桑皮纸飘然而下,泛黄账本上赫然盖着严世蕃的私章:"...三月廿七,卖给汪直旧部火器三十船,换暹罗龙涎香二百斤..." 芦苇荡传来金铁交击声,倭寇的箭矢穿透桑叶。 知意将账本塞入怀中,却见赵参议割开掌心按在绞车上:"快走!这井下埋的是..." "轰!" 井口突然塌陷,成箱的霹雳雷火弹随泥浆喷涌。 知意被气浪掀翻在桑田里,望见燃烧的账本残页化作火蝶——那上面竟然有用朱砂圈出的"田"字,原是雷火库的方位图! 倭寇的弯刀劈开浓烟时,知意滚进废弃的蚕室。 蛛网缠住腕间木镯,她忽然记起陆砚生临终手势——银钩划过青砖,撬起暗格里尘封的《倭袍记》戏本。 "...其四曰,血染织金妆花缎,火焚霹雳震桑园..."泛黄戏词间夹着张潮州府海防图,汪直朱批的墨迹未干:"...四月初八寅时三刻,趁大潮袭太仓..." 窗外骤亮,倭寇的火把已围住蚕室。 知意咬破指尖在戏本空白处疾书,将海防图倒影描成漕帮暗码。 倭刀破门的刹那,她将戏本塞入烟囱,自己却撞向供奉蚕神的烛台。 "砰!" 火舌吞没蚕神像时,知意蜷进排水沟。倭寇的惨叫混着霹雳弹的爆炸声,她摸到沟底冰凉的铁环——竟是通往织造局密道的铜闸! 暗河腐气扑面而来,知意用银钩割破裙裾照明。 水波荡漾处,无数青瓷瓮随波沉浮,瓮口封着的正是织造局特有的妆花缎。 她撬开最近瓷瓮的刹那,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瓮中蜷缩的尸首虽已白骨化,右手却紧紧攥着半枚银针。 针尾刻着的"陆"字,与陆砚生日常用的缫丝针一模一样! "阿姐..."知意喉头哽咽。 她终于明白三年前那场大火里,哑巴绣娘为何拼死将她推出火场——陆家姐弟原是织造局暗桩,在等父亲来接管掌印! 暗河尽头忽现微光,赵参议的乌篷船卡在闸口。 知意泅水靠近时,惊见船板钉着张血书:"...汪直未死,假倭船队已至吴淞口..." 江风送来战船的号角声,知意将两枚鎏金符牌扣在闸门机关。 锈蚀的齿轮开始转动时,她望见暗河倒影里陆砚生的笑颜——少年化作万千火蝶,托起她冲向波云诡谲的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