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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闸开启的轰鸣声中,江风卷着硝烟灌入密道。 知意攥紧符牌跃上甲板时,乌篷船桅杆上的灯笼正映出赵参议青白交错的脸色。 他袖口滑出的短刃此时正停在知意咽喉三寸处,却被她腕间木镯弹出的蚕丝缠住刀柄 "姑娘可知这蚕丝浸过蛇毒" 知意盯着他袖口露出的刺青边缘,那是方才绞车机关刮破的——分明与老妪后颈的汪直旧部图腾同源。 赵参议的呼吸滞了滞,她趁机将银钩抵住他腰间玉带:"参议大人每回验看霹雳弹时,总要避开东南风向,可是怕沾上暹罗蛊毒复发" 江涛拍碎在船舷,惊起舱底沉睡的信鸽。 其中一只脚环系着褪色红绸,正是三年前父亲豢养的传讯鸟。 知意喉头泛起苦味,想起陆砚生临终前在她掌心画的半阙暗符。 原来是要她提防这位"忠良",幸好自己留了一点心,到还是有部分证据落入这个貌似忠良的人手里。 "沈小姑娘聪慧。这么小年纪,心机如此之深……" 赵参议忽然松手任短刃坠江,从怀中掏出卷泛黄公文。 "嘉靖二十年四月初三,令尊在雷火库查获的暹罗商船文书,盖的却是兵部关防。" 灯笼被江风吹得摇晃,照见公文末尾朱批:着松江卫千户赵永年协理。 知意指尖掐进掌心旧伤。 记忆里的赵参议总在父亲验尸时别开脸,原不是畏血腥,是怕被认出当年那个在织造局运送火药的年轻千户! 她忽然抓起船板上的潮州海防图,就着倭寇追击的火光细看——所谓汪直朱批的墨迹,分明是严世蕃惯用的墨砚出来的。 暗河方向传来闷响,成群的青瓷瓮顺流漂出,妆花缎封口在月光下泛着诡谲青光。 赵参议猛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紫黑血丝:"当年陆家阿姐发现严党在瓷瓮夹层藏硝石,被灌下哑药前...竟用绣针在蚕室砖缝刻下密道图。" 知意蓦地想起暗河尸骨手中的银针。 三棱刺的寒光闪过眼前,她突然解开发髻掷向桅杆——陆砚生赠的银簪里滑出寸许丝绢,正是父亲笔迹:"五月茧税逾额,当查赵氏桑园地窖。" 江面忽起鼓声,倭船蜈蚣帆上垂下数十绳梯。 知意劈手夺过赵参议怀中令箭,却见精铁所铸的箭身中空,内藏半卷苏州织造局的机户名册。 泛黄的宣纸上,陆氏姐弟的名字赫然缀着朱砂圈记。 "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海防图。" 赵参议突然拽动缆绳,乌篷船猛地调头撞向倭船。 "是织造局藏在三梭布里的火器调配册!" 他蟒袍下露出溃烂的腰腹,与严世蕃胸前的蛊毒疮口如出一辙。 知意怔忡间,倭寇的火箭已点燃船帆。 她跃进江水的刹那,望见赵参议将火折子扔进瓷瓮群——青花爆裂声里,硝烟染紫了半边江天。 父亲常念叨的"桑田瘴气",原是指瓮中蛊毒遇火生烟! 可惜父亲从来不告诉自己这些东西。 暗流裹着她撞上礁石,腰间木匣豁然开裂。 浸过桑葚汁的暗语纸遇水显形,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军器监暗语。 知意呛着血沫浮出水面时,望见燃烧的倭船甲板上,汪直旧部正将成箱火器抛向朝廷战船。 "沈姑娘接令!" 芦苇荡中窜出艘小舟,老蚕农的骨笛裂成两截。 知意认出划船人腕间的蚕神刺青——正是三年前送她逃出火场的哑巴绣娘! 妇人递来的玄铁令牌还沾着蚕室灰烬,正面刻着陆砚生颈间符纹,背面却是父亲私印。 父亲原来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用自己做诱饵,钓的是赵参议,也或许不是,但是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江心突然炸起数丈水柱,浸泡过毒的霹雳弹遇水竟爆燃。 知意将令牌按进舱板凹槽,小舟底层暗格应声弹开——陆家阿姐的妆奁匣里,整排银针在火光下泛起幽蓝,针尾"陆"字与她手中残针严丝合缝。 "阿姐...早料到这天了"知意将毒针填入袖箭,望见倭船主桅上飘起严党令旗。绣娘忽然撕开衣襟,露出前臂烫伤的掌印——与父亲验尸录中漕帮叛徒的烙印别无二致! 战鼓声里,第一缕晨光刺破江雾。 知意扣动机关射出毒针时,仿佛看见陆砚生在船头碾碎桑叶: 少年总说蚕毒可解,毒可医,唯人心贪戾需以血涤。 江风卷着火油味扑在脸上,知意将毒针卡进袖箭机簧时,腕间木镯突然迸裂。 褪色的桃木纹里滚出颗蜡丸——正是三年前上元节陆砚生塞给她的松子糖! "遇险则食。" 少年当时指尖还沾着缫丝厂的蓝靛,如今糖衣里藏的却是半张潮州卫布防图。 知意咬碎蜡壳的瞬间,咸涩的泪水混着血腥气漫过喉头。 这个年轻人原来和父亲都已经算好今天的事,只是…… 图纸背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是父亲笔迹:"...四月茧薄,当防东南来客..." "轰!" 倭船主桅突然炸开,燃烧的严党令旗坠入江涛。 知意借火光细看,布防图上的标记竟与陆砚生所绘暗符重合——原来他和父亲早将火器库方位暗藏玄机的告诉了她这个小姑娘! "姑娘看水底!" 绣娘突然拽她伏低。 浑浊江波下浮起成串青瓷瓮,妆花缎封口处渗出紫烟,遇水凝成蛛网状胶质。 知意猛然记起暗河尸骨——那些绣娘掌心皆有灼痕,原是封瓮时被胶所烫伤! 倭寇的钩镰枪扎进船板,知意翻身滚向船舷。 绣娘突然拿起火把。 知意指尖拂过"雷火库"三字,突然将火折子掷向漂流的瓷瓮群。 "不可!" 赵参议的嘶吼被爆炸声淹没。 青花碎片裹着毒烟腾空,倭寇战船上的火器遇高温竟自燃。 知意呛出血沫,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总在雷雨天查验蚕室——硝石混着蚕沙,遇潮则生瘴!遇火则炸 燃烧的船板漂近时,知意看清上面竟然…… "阿姐...早知官府有鬼" 知意攥紧绣娘的手。妇人忽然掰断骨笛,空腔里掉出枚生锈钥匙,柄端纹路与陆砚生银钩如出一辙。 江心忽起漩涡,数艘蜈蚣船残骸中浮起青铜绞车,正是桑田井下机关的放大版。 绣娘比划着织绸动作,又指指南岸桑林。 知意悚然惊醒。 所谓"火器调配册",实为织造局用提花技术编入三梭布暗纹!实为解读暗语的密钥! 倭寇的箭雨忽然转向,竟齐射燃烧的乌篷船。 知意扑倒绣娘时。电光石石间,她想起陆砚生把玩银钩的模样——少年总说"蚕室机关妙在经纬"。 "经纬...是织机的经纬!"知意发狠扯断束腰丝绦,就着血水在甲板画出提花图。 绣娘浑浊的眼里迸出精光,十指翻飞如穿梭,竟用箭杆与缆绳在船板排出生涩的机关谱! 残存的瓷瓮随暗流撞上绞车,青铜齿轮忽逆时针飞转。 江底传来闷响,成箱霹雳弹被铁链拖向漩涡中心。赵参议咳着黑血爬来:"快走...这是要重演织造局哑火..." 知意却将符牌按进绞车凹槽。 锈蚀的机括咬合声里,燃烧的倭船突然集体转向——每艘船底竟都连着浸油的提花绦带,随织机原理拧成巨型火索! "家父在随笔夹页写过..."知意望着被火索缠住的严党战船。 "蚕事忌东南火,当以水克之。" 她斩断最后缆绳的刹那,漩涡吞没火索,江心炸起通天水柱。 水雾散尽时,幸存的倭寇船帆尽湿。 知意拭去睫上血珠,忽见绣娘盯着她腰间木匣——浸透的书籍正缓缓析出朱砂绘制的海防图,与陆砚生所赠布防图拼成完整江防! "汪直旧部在等大潮。" 知意望向江口,"但蚕神诞辰的潮汛..."她声音戛然而止。 老蚕农的骨笛声自迷雾中飘来,吹的竟是《倭袍记》最后一折——那折子戏每逢闰月便要添新词。 绣娘忽然掰开蜡丸,露出里面裹着桑叶的铜匙。 知意摸向颈间符牌,背面凹痕与铜匙纹路严丝合缝。 江风卷着燃烧的戏本残页掠过,她看清最新添的戏词:"...其五曰,金乌坠处见桑田..." 东南方忽然响起晨钟,正是蚕神庙开祭的时辰。 知意望向浓烟后的霞光,陆砚生临终划的暗符在掌心发烫——少年以血为引,原是要她趁祭典混入雷火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