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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一,春寒料峭。药膳馆的后院里,几口大缸整齐排列,缸沿结着薄霜。郑淮安推着独轮车从粮仓走来,车上载着新收的红高粱,穗粒饱满,色如玛瑙。"晋中红高粱。"老人将高粱倒在竹匾中,粒粒晶莹,透着泥土的芬芳。 小林提着木桶进来,桶中盛着新汲的井水,清冽见底,泛着淡淡的寒气。"后院的老井。"她将水倒入青石槽中,水面浮着未化的冰屑。我取过葫芦瓢轻舀,水味甘甜,透着地底的清凉。 "粮要精挑。"郑淮安执起竹筛,手法娴熟。筛子轻摇,瘪谷碎壳纷纷落下,留下饱满的高粱粒。"粒大皮薄,方出好酒。"老人指尖轻捻,高粱粒圆润如珠。小林学着筛选,却总是留杂。"眼要准,腕要活。"我示范,"轻摇慢筛,杂自去。" 浸泡最是关键。高粱入缸,井水没过三指。郑淮安执竹耙轻搅:"冬水寒,要泡足十二时辰。"高粱粒渐渐饱胀,指捻即裂。小林盯着变化:"上次我泡的粮酸了。"我点头:"水要换,时要准,粮才甜。" 蒸粮考验功夫。杉木甑上汽,铺上浸泡好的高粱。郑淮安执竹铲摊平:"火要旺,气要足,米开花。"蒸汽氤氲,粮香渐渐浓郁,透着甜糯的气息。老人取粒尝嚼:"熟而不烂,正好拌曲。" 摊凉需要耐心。蒸好的高粱倒在竹席上,摊开散热。小林执竹耙翻粮,热气腾腾。"要凉至温热。"我试了试粮温,"过热酒苦,过凉发酵不足。" 拌曲是秘法。郑淮安从陶罐取出来年酒曲,曲块灰白,透着菌香。"曲要研细,撒要均匀。"老人手起手落,曲粉如雪纷飞。小林学着拌曲,却总是厚薄不均。"手心要空。"我示范,"曲从指缝漏下,自然均匀。" 入缸发酵。拌好曲的粮入陶缸,中间挖出酒窝。郑淮安封上油纸,扎紧麻绳。"头三天要保温。"老人将酒缸挪到灶边,"后七天要透气。"小林每日查看,酒窝渐渐沁出酒液,如泉眼涌泉。 蒸馏最见火候。发酵好的酒醅入甑锅,灶火文火慢蒸。郑淮安执温度计探入:"78度出酒,去头掐尾。"酒液渐渐流出,初如晨露,渐成溪流。老人接取中段酒液,酒色清亮,透着粮香。 陈酿需要时光。新酒装入陶坛,用泥封口。郑淮安将酒坛移入地窖,"三月初成,三年陈香。"小林摸着坛身:"要等这么久啊。" 品酒时分,酒液清冽,粮香醇厚,入口绵甜。郑淮安闭目细品:"粮为酒之肉,水为酒之血。"小林小口啜饮,脸颊泛红:"暖得像揣了个小火炉!" 窗外雪花飘洒,酒坊里香气氤氲。三人围坐炉边,温着新出的酒液。郑淮安说起年轻时在汾阳学的清香型,小林讲述家乡的米酒,我则想起师父教的"酒是陈的香"。 工具洗净时,月色已上枝头。小林擦拭着甑锅,忽然问道:"程教授,为什么非要78度接酒"我指着温度计:"甲醇沸点64度,乙醇78度,去头保醇。"她若有所思地记下。 郑淮安在收拾酒糟时嘟囔:"现在的高粱都不够糯了,开春我去陕北寻些老种。"他翻出个陶坛,倒出些陈年基酒:"这是五年的底子,香味还醇。" 夜露渐重,我们在酒坊继续研究酒糟。酒糟喂猪,酒液调味,连酒气都被郑淮安说能驱寒。药膳馆的灯光昏黄,将这个酿酒的夜晚照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