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战死手札压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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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触上冰冷粗糙的羊皮，那抹刺目的朱砂如同烙铁，烫得殷照临神魂俱震！心口旧疤撕裂般的剧痛与前世箭镞贯体的灭顶记忆疯狂交织，眼前雁门关蔽日的箭雨、少年帝王惊骇回望的脸、赐死圣旨上冰冷的朱批……无数碎片轰然炸裂！ “呃——！” 又一口粘稠的暗血狂涌而出！视野彻底被猩红吞没！他死死攥着那染血的地图卷轴，身体如同被折断的弓，在明黄的锦被上剧烈抽搐，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心脉深处那早已不堪重负的旧创！ “王爷！心脉！护住心脉啊！” 孙院正凄厉的哭嚎如同隔着厚重的冰层传来，模糊不清。枯瘦的手指带着银针，抖得如同风中秋叶，几次欲刺下，却因那具身体濒死般的震颤而无法落针。 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残存的意识彻底吞噬。殷照临死死睁着眼，涣散的瞳孔却已无法聚焦，只倒映着殿顶蟠龙藻井扭曲狰狞的影子。那卷染血的羊皮地图被他无意识地攥在胸口，如同抓住唯一能刺破这无边黑暗的利刃。 “叠翠谷……字迹……” 破碎的气音从他染血的唇间逸出，微不可闻。 东方宸……知晓前世知晓那封密报知晓……我替他挡下的那一箭 那为何……为何前世…… 巨大的荒谬与撕裂灵魂的痛楚，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攥着地图的手骤然脱力，沉重的卷轴从他胸口滚落，“咚”一声闷响砸在榻沿，又滚落到冰冷的地砖上，缓缓摊开。染血的“叠翠谷”朱砂字迹，在昏暗烛火下，如同泣血的眼，幽幽地注视着这一切。 殷照临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抽搐戛然而止！瞳孔彻底涣散，头无力地歪向一侧，紧抿的唇边，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着，证明着这具躯壳尚未彻底冰冷。 “王爷——！” 孙院正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手中银针终于不管不顾地朝着心口几处大穴狠狠刺下！ 殿内死寂如墓。 唯有银针入肉的微响，和老御医粗重压抑的、带着绝望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漫长如永恒。 殿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玄七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立在榻前数步之遥。他冰冷的银色面具毫无表情，目光扫过榻上气若游丝的人，扫过地上那幅摊开的、染血的羊皮地图，最终落在孙院正汗如雨下、布满绝望的老脸上。 “陛下有令。” 玄七的声音平直无波，打破死寂，“王爷若醒，告之：替身已至雁翎关外五十里驿，靖北王随行，一切如计。”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地上那幅刺眼的地图，补充道：“若王爷……翻阅过案头旧物，请告之陛下：‘叠翠谷旧路，已着人封死。’” “叠翠谷旧路，已着人封死……” 这九个字，如同九道惊雷，狠狠劈在孙院正混沌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骇然望向地上那幅地图！雁翎关外，“叠翠谷”三个朱砂小字旁，那力透纸背的标注……叠翠谷旧路！陛下……陛下不仅知道！而且早已派人……封死了这条前世几乎要了王爷性命的险道！ 一个惊悚绝伦、却又带着灭顶震撼的念头，如同破开迷雾的闪电，瞬间击穿了老御医所有的认知！ 陛下……陛下他…… 玄七仿佛只是完成传话的傀儡，对榻上人的生死、对老御医的骇然视若无睹。说完，身影便无声无息地退入殿角的阴影，如同从未出现。 殿内重归死寂。 孙院正瘫软在榻边，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望着地上那幅如同诅咒般的地图，望着榻上仅存一息的摄政王，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颠覆性的认知如同冰水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 “咳……”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呛咳，从榻上传来！ 孙院正浑身剧震，猛地扑到榻前！ 只见殷照临紧闭的眼睫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紧抿的唇微微翕动，一丝微弱的气息重新连接。虽然依旧气若游丝，但那令人绝望的死寂，终究被打破了！ “王爷！王爷您撑住！老奴……老奴定能救您！” 孙院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枯瘦的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银针再次精准刺向几处护心要穴！ 这一次，针尖下的身体不再有剧烈的抗拒，只有一种深重的、如同沉入冰渊的疲惫。 殷照临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刺骨的寒冷中沉沉浮浮。 “叠翠谷旧路，已着人封死……” 玄七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魔咒，穿透厚重的黑暗，一遍遍在他残破的意识中回响。 东方宸…… 你不仅知道那条路…… 你封死了它…… 前世索命的险道……今生被提前扼杀的危机…… 还有那朱砂的字迹……那力透纸背的、如同沙场点兵的锋芒…… 纷乱、惊骇、剧痛……最终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迷茫。 他救他，又毁他。 他疑他，又护他。 他知晓前世……却将他锁在这深宫…… 黑暗再次温柔地涌来，带着令人沉沦的诱惑。 这一次，殷照临没有抗拒。 他任由那冰冷的潮水将自己吞没，只留下胸口那卷无形的地图，和那九个如同烙铁般滚烫的字—— 叠翠谷旧路，已着人封死。 殿内，烛火跳跃，将孙院正佝偻施救的身影和榻上那张苍白如纸、陷入深度昏迷的侧脸，投在冰冷的金砖墙上，拉长成一片巨大而沉默的阴影。地上，染血的羊皮地图静静摊开，“叠翠谷”三个朱砂小字，在幽暗的光线下，红得刺目，也红得……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