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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子言将书箱重重地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三月的阳光透过桃树枝丫,斑驳地洒在他疲惫的脸上。又一次落第,又一次辜负了族中长辈的期望。他从省城走了一天一夜,又饿又累,实在走不动了。 "罢了,歇会儿再走。"他自言自语着,靠着一棵粗壮的桃树坐下。这片桃林位于城郊,正值花期,满树粉红,如云似霞。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 崔子言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苦笑道:"连你也嘲笑我么"他今年二十有五,已是第三次参加乡试,却依然名落孙山。想到家中老母期盼的眼神,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公子何故叹息"一个清脆如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崔子言猛地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粉白衣裙的少女站在桃树下,正歪着头看他。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却又深不见底。她发间簪着一枝新鲜的桃花,衬得面容越发娇艳。 "姑娘是..."崔子言慌忙起身,拍了拍长衫上的尘土。 少女掩嘴轻笑:"我叫桃夭,就住在这附近。"她指了指桃林深处,"见公子独自叹息,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崔子言被她的笑容晃得有些目眩,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什么,只是科考不顺,有些沮丧罢了。" "科考"桃夭眨了眨眼,"那是什么" 崔子言一愣。这姑娘看着不像乡下人,怎会连科举考试都不知道但他还是耐心解释:"就是读书人参加的考试,考中了可以做官。" "做官有什么好"桃夭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把玩,"整日勾心斗角,还不如在这桃林中逍遥自在。" 崔子言被她的话逗笑了:"姑娘此言差矣。读书人当以天下为己任,岂能只顾自己逍遥" 桃夭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忽然凑近他:"公子饿了吧我请你吃桃子。" "桃子"崔子言看了看四周,"这才三月,哪有桃子" 桃夭神秘一笑,拉着他的手往桃林深处走去:"跟我来。" 她的手冰凉柔软,崔子言被拉着不由自主地跟上。奇怪的是,越往桃林深处走,桃花开得越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甜香。走了约莫半刻钟,眼前豁然开朗——一棵巨大的桃树矗立在空地中央,树干粗得需三人合抱,树上竟然结满了硕大的桃子,个个红艳欲滴。 "这..."崔子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三月结果,违背天时,这桃树必有古怪。 桃夭已经轻盈地跃上树枝,摘了两个最大的桃子跳下来:"尝尝看,很甜的。" 崔子言接过桃子,犹豫道:"姑娘,这桃树..." "放心,没毒的。"桃夭已经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她白皙的下巴滑落,"我天天都吃。" 崔子言小心地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生津,那桃肉香甜无比,是他从未尝过的美味。不知不觉,一个桃子已经下肚。 "好吃吗"桃夭笑眯眯地问。 崔子言点点头,正要道谢,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桃夭似乎变成了两个、三个...他晃了晃脑袋,却更加天旋地转,最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抚摸他的脸,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对不起,凡人吃不得仙桃...不过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当崔子言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他躺在桃树下,身上盖着一件粉白的纱衣。桃夭坐在一旁,见他醒了,连忙端来一碗清水:"喝点水吧,会舒服些。" 崔子言撑起身子,接过碗一饮而尽。水中有股淡淡的花香,喝下后神志顿时清明了许多。 "我这是怎么了" 桃夭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桃子...凡人吃会醉的。我忘了告诉你..." 崔子言这才仔细打量四周。夕阳的余晖给桃林镀上了一层金色,而那棵结满桃子的大树却不见了踪影。 "那棵桃树..." "它...它害羞,躲起来了。"桃夭支支吾吾地说。 崔子言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故事——百年桃树可成精,化为人形...他盯着桃夭发间的桃花,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 "桃夭姑娘,你...不是人吧" 桃夭身体一僵,随即笑道:"公子说什么呢,我当然是..." "你是桃花妖。"崔子言打断她,语气却出奇地平静,"那棵会结反季桃子的树,就是你的本体,对不对" 桃夭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是又如何公子要收了我么"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四周的桃树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出乎意料的是,崔子言笑了:"我为何要收你你又没害我。相反,还请我吃桃子...虽然那桃子让我醉了一场。" 桃夭愣住了:"你...不怕我" "怕什么"崔子言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花瓣,"书中有云,草木成精,只要不害人,便与人无异。况且..."他顿了顿,"你这么美,就算真是妖,也是个好妖。" 桃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的警惕化作了盈盈笑意:"你这书生,倒是有趣。别人知道我是妖,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那是因为他们没读过《聊斋》。"崔子言笑道,"书中狐仙花妖,多有情有义者。" "《聊斋》"桃夭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是一本写鬼狐花妖的书。"崔子言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改日...改日我带书来给你看。" 桃夭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点点头:"好,我等你。" 崔子言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对了,那桃子...真的很好吃。谢谢。" 桃夭站在桃树下,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挥挥手,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下次来,我再请你吃!" 从那天起,崔子言几乎每日都来桃林。有时带几本书给桃夭看,有时带些城里的点心。桃夭则总能用那棵神奇的桃树变出各种美味的水果招待他。两人或坐或卧在桃树下,谈诗论文,说古论今,不知不觉便是半日。 这一日,崔子言带来了一壶自酿的米酒。 "尝尝看,这是我们凡人的酒。"他倒了两杯,递给桃夭一杯。 桃夭好奇地抿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好辣!比桃子难吃多了。" 崔子言哈哈大笑:"酒要慢慢品。"他自己喝了一大口,"你看,要这样——" 话音未落,他也被辣得直咳嗽。桃夭见状,笑得前仰后合,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酒液洒在她的裙子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哎呀,弄脏了。"桃夭撅着嘴说。 崔子言连忙掏出手帕帮她擦拭:"抱歉抱歉..." 他的手碰到桃夭的裙摆,却惊讶地发现那"酒渍"正在慢慢变淡,最后完全消失了。 "这..." 桃夭调皮地眨眨眼:"我是妖嘛,衣服是变的,不会真的脏。" 崔子言怔怔地看着她,忽然觉得心跳加速。眼前的少女,不,女妖,如此灵动可爱,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桃夭..."他轻声唤道。 "嗯"桃夭抬头,正对上崔子言炽热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一片桃花飘落,正好落在桃夭的唇上。崔子言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唇瓣。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全身,两人同时一震。 "子言..."桃夭轻声唤他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不叫他"公子"。 崔子言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桃夭的唇冰凉柔软,带着桃花的香气。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却让两人的心跳都乱了节奏。 分开后,桃夭的脸红得像她发间的桃花:"你...你怎么敢..." "我..."崔子言也涨红了脸,"对不起,我冒犯了..." 桃夭突然凑上来,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扯平了!"说完便跳起来跑开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崔子言摸着被亲过的嘴唇,傻傻地笑了。 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崔子言教桃夭写字画画,桃夭则带他看桃林中最美的风景。有时崔子言读书到深夜,桃夭便化作一缕轻烟,飘进他的书房,静静地陪在一旁。 转眼到了四月,桃林的花渐渐凋谢,结出了青涩的小桃子。崔子言发现桃夭最近常常面露倦容,问她却只说没事。 这一日,他照常来到桃林,却发现桃夭不在往常的地方。他呼唤了几声,没有回应,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 "桃夭!桃夭!" "在这里..."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大桃树后面传来。 崔子言急忙跑过去,只见桃夭靠在大桃树下,脸色苍白如纸,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更可怕的是,她的双手正在慢慢变得透明,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骨骼。 "桃夭!你怎么了"崔子言跪在她身边,手足无措。 桃夭勉强一笑:"没事...只是花期过了,我有些虚弱..." "花期"崔子言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因为桃花谢了吗你的力量...来自桃花" 桃夭点点头:"我是桃花妖,花期一过,力量就会减弱。不过别担心,等明年花开就好了。" 崔子言心疼地抱住她:"我能做什么" 桃夭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抱紧我就好...你的体温...能让我舒服些..." 崔子言就这样抱着桃夭,直到夕阳西下。桃夭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好转了些。 "好多了。"她坐直身子,"谢谢你,子言。" 崔子言抚摸着她的长发:"明年...明年花开时,我一定天天陪着你。" 桃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子言,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桃花妖...寿命虽长,但每隔三百年要经历一次'花劫'。"桃夭低头玩着自己的衣角,"今年...正是我的第三个百年。" 崔子言心头一紧:"花劫很危险吗" 桃夭点点头:"轻则修为尽失,重则...形神俱灭。" "不!"崔子言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 "除非..."桃夭犹豫了一下,"除非能得到一个真心爱我之人的心头血,滴在我的本体上。" 崔子言毫不犹豫:"用我的!" 桃夭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取心头血,稍有不慎就会..." "我不怕。"崔子言坚定地说,"只要能救你,我愿意。" 桃夭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傻瓜...你怎么这么傻..." 崔子言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因为我爱你啊。"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说出"爱"这个字。桃夭哭得更厉害了,扑进他怀里:"我不要你的心头血...我不要你冒险...我宁愿自己..." "嘘..."崔子言轻抚她的背,"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桃夭在他怀里点点头,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一切风雨。 然而,命运的考验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第二天,崔子言正在家中读书,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他推窗一看,只见几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过,嘴里喊着:"桃林着火了!" 崔子言心头大震,扔下书就往外跑。远远地,他看见桃林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桃夭!"他发疯似的冲向桃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桃夭现在虚弱不堪,若遇火灾... 当他赶到桃林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大片桃树已经被火焰吞噬,而在火场中央,桃夭正被三个彪形大汉围住。为首的是本地恶霸赵德才,此人仗着姐夫是县丞,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小美人,跟爷回去吧!"赵德才淫笑着伸手去摸桃夭的脸,"在这荒郊野外多寂寞啊!" 桃夭脸色苍白,连连后退:"滚开!" "哟,还挺烈!"赵德才大笑,"爷就喜欢烈的!" 崔子言怒火中烧,抄起一根木棍就冲了上去:"住手!" 赵德才回头一看,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崔秀才。怎么,这妞是你的相好" "放开她!"崔子言举起木棍。 赵德才使了个眼色,两个手下立刻扑向崔子言。崔子言虽然会些拳脚,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子言!"桃夭尖叫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赵德才趁机一把抱住她:"别管那穷酸了,跟爷..." 他的话戛然而止。怀中的美人突然身形暴涨,头发化作无数藤蔓,双手变成尖锐的树枝,猛地刺穿了赵德才的肩膀。 "啊!妖怪!"赵德才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桃夭完全显出了原形——一个半人半树的怪物,周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那两个手下见状,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逃。 "伤我挚爱者,死!"桃夭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无数藤蔓向赵德才袭去。 "桃夭!不要!"崔子言挣扎着爬起来,"杀人会损你道行!" 桃夭的动作顿了一下。就在这瞬间,赵德才从靴中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桃夭的心口! "不!"崔子言扑上前,匕首深深扎进了他的后背。 "子言!"桃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赵德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树上,昏死过去。 桃夭接住倒下的崔子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崔子言勉强一笑:"因为...我爱你啊..." 他的鲜血染红了桃夭的白衣,也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桃夭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她轻轻将崔子言放在地上,走到那棵最大的桃树前——她的本体。 "以我三百年修为,换他一命!"桃夭高喊一声,双手猛地插入自己的胸口。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她体内迸发,整个桃林的桃花瞬间全部绽放,然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 崔子言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入体内,背后的伤口开始愈合。而桃夭的身影却越来越淡,最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桃夭!"崔子言挣扎着爬起来,却只抓到一把飘落的桃花。 桃林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棵最大的桃树,树干上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像是被雷劈过一般。 崔子言跪在桃树下,泪如雨下:"桃夭...桃夭..." 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桃花落在他的肩上,仿佛温柔的抚摸。崔子言抬头望去,似乎看见桃夭的笑脸在花间一闪而过。 "我等你..."他轻声说,"明年花开时,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