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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镇的小屋盖在芦苇荡边缘,茅草顶,竹篱笆,是陈老太当年没来得及盖完的样子。我捡了些被水冲上岸的枯木当桌腿,又从镇上旧货摊淘了口缺角的陶缸,养了从老宅带出来的爬山虎——它竟在南方的潮湿里疯长,藤蔓顺着篱笆爬满了墙,叶片背面的朱砂纹路越来越清晰,像谁用指尖轻轻描过。 整理周老太男人的遗物时,在樟木箱最底层摸到个硬纸筒。拆开来看,是卷没裱的画,比林秀的“渡”更潦草,墨色里掺着沙粒和水痕,像是在慌乱中画的。画的是片火海,火里有个抱着木盒的人影,正往火外递什么东西,指尖的朱砂滴在地上,汇成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第十二”。 “第十二个”我捏着画纸的边角,指腹蹭过墨迹,突然摸到些凹凸的纹路——是用指甲刻在纸背的,比正面的字更深,“不是九个吗” 窗外的芦苇突然“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人踩着水往岸边走。我抓起黄铜匕首冲出去,只看见水面上漂着只纸船,是陈老太叠的那种,船里放着半张烧焦的日记纸,字迹被水泡得发涨,勉强能认出“……漏了三个……在镇西的老井……” 镇西的老井早就填了,据说填井那年,镇上接连丢了三个孩子,都是在井边玩过的。当时没人敢提,只说是被野狗叼走了,现在想来,怕也是被那东西缠上了。 我揣着日记纸往镇西走,石板路被梅雨泡得发绿,踩上去像踩在青苔裹着的骨头。井的位置现在是片荒地,堆着些拆房子剩下的断砖,砖缝里钻出些红色的草,根须是半透明的,沾着泥土,竟和血玉的质地一模一样。 用匕首撬开最上面的断砖,底下的土突然冒出气泡,“咕嘟咕嘟”的,像是井水在底下翻涌。泥土里埋着些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孩子的名字,字迹稚嫩,像是自己刻的,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樟木箱里那卷画上的“第十二”如出一辙。 “原来漏了三个孩子。”我摸着木牌上的名字,指尖突然被扎了一下,是木牌边缘的毛刺,沾着点暗红色的汁,“周老太的男人知道他们在这儿。” 泥土突然往下陷,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正是老井的井口。井壁上爬满了潮湿的青苔,苔痕里嵌着些碎纸,是画稿的残片,上面画着孩子的笑脸,手里都举着纸船,船帆上写着“等”。 “他们在等谁”我正想探头往下看,手腕突然被拉住了。 是个穿粗布褂子的老头,背篓里装着些草药,身上带着股艾草和水腥气。“姑娘别靠太近。”他的口音带着浓重的南方腔调,指节粗大,虎口处有块暗红色的疤,像被什么东西烫过,“这井填了三十年,每年梅雨都冒黑水,谁靠近谁倒霉。” “您认识这井里的孩子”我盯着他虎口的疤,形状像被纸船的尖角戳过。 老头突然别过脸,背篓里的草药掉出来几株,是专治跌打损伤的续断草。“我是守井人。”他弯腰捡草药,声音压得很低,“当年是我爹填的井,他说井里有东西,得用孩子的木牌镇着。” 井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去了。老头脸色一白,从背篓里掏出张黄纸符,往井口一贴,符纸竟“滋”地冒起烟来,边缘卷成了纸船的形状。 “它醒了。”老头拽着我往后退,“比陈老太说的早了半年。” 黑水里慢慢浮起些东西,不是画稿,是些小小的鞋子,红的、绿的、虎头纹的,都是三十年前孩子穿的样式。鞋子在水面上打转,每只鞋里都坐着个纸剪的小人,脖子上缠着黑线,线的另一头钻进水里,看不见尽头。 “他们不是被那东西缠上的。”老头的声音发颤,“是自愿跳下去的。当年周先生说,井里的东西能帮他们找到丢了的爹娘,他们就……” 他没说完,但我明白了。前七个的执念是“逃”,这三个孩子的执念是“找”,而周老太男人的执念,是没能拦住他们。 樟木箱里的画突然在屋里“哗啦”作响,我冲回去,看见画上火海的人影正往外递的东西越来越清晰——是块木牌,上面刻着“第十二”。 “第十二个不是人。”我突然想起陈老太说的“执念”,“是这口井。” 井是第十二个“容器”,装着三个孩子的执念,也装着周老太男人的愧疚。那东西不是在害人,是在替他们“找”——找能记住他们、能把他们从井里“渡”出去的人。 黑水里的鞋子突然往岸边漂,纸人伸出小手,像是在求救。我抓起背包里的“渡”画,想扔进井里,老头却按住我的手:“周先生留了东西在井底,得下去拿。” 他从背篓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环,上面缠着根粗麻绳,绳结里嵌着些朱砂,和我锁骨处消失的疤痕一模一样。“我爹说,只有身上带着‘记’的人才能下去。” 我接过铁环,黄铜匕首突然发烫,刀柄上的符号亮得刺眼。井底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混着井水“咕嘟”的冒泡声,竟不吓人,反而让人心里发疼。 “下去吧。”老头推了我一把,“他们等了三十年,该上来晒晒太阳了。” 麻绳放了约莫三丈,脚才碰到井底的淤泥。软乎乎的,陷进去半截,带着股陈年的腐味,却不腥,像晒了很久的旧棉絮。井底积着浅浅的水,水面上漂着无数纸船,都是孩子们叠的,船帆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名字:“狗剩”“丫蛋”“小石头”。 水中央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周老太男人的符,比木盒上的更完整,只是被水泡得发涨,边缘的符号已经模糊。碑底下压着个小木盒,和周老太当年抱的一模一样,盒盖上的符号闪着微光,像是刚被人摸过。 我刚要去捡木盒,水面突然掀起巨浪,纸船被卷得团团转,纸人脸上的笑脸变成了哭脸,黑线像蛇一样缠上我的脚踝。 “你们的爹娘找不到了。”我蹲下身,摸着最近的一只纸船,“但我能记住你们,能给你们盖间有太阳的屋子,能每天给你们叠新的纸船。” 黑线突然松了。纸人脸上的哭脸慢慢变回笑脸,小手抓住我的指尖,冰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鹅卵石。 木盒突然自己打开,里面没有血玉,没有碎片,只有三朵干花,是南方常见的凤仙花,被压得平平整整,颜色还很鲜艳,像是昨天才摘的。 “是他们摘给爹娘的。”我把干花放进纸船,“现在,它们可以开在岸上了。” 水面慢慢平静,纸船载着干花往井口漂,纸人挥手告别,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点点星光,融进了从井口照下来的阳光里。 石碑上的符突然发出金光,和“渡”画的光芒交织在一起,井底的淤泥开始松动,露出底下埋着的三具小小的骨架,手腕上都戴着用红绳编的手链,绳结和老头背篓里的朱砂一模一样。 “上来吧。”老头的声音从井口传来,带着哭腔,“我爹说的没错,真的有人能救他们。” 爬上来时,天已经黑了。老头在井边烧着纸船,火光里,他虎口的疤正在变淡,像被火烤化的蜡。“我是狗剩的爹。”他抹了把脸,“当年没看好他,让他跳进了井里,我就守在这儿,守了三十年。” 芦苇荡的方向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我回头,看见三只萤火虫从荡里飞出来,绕着井边转了三圈,然后往青溪镇的方向飞去,像是在给我们带路。 回到小屋时,樟木箱里的画又有了变化。火海的人影手里递出的木牌越来越清晰,上面的“第十二”被圈了起来,旁边多了行小字,是我的笔迹:“第十三,晓敏。” 我摸了摸心口,那里暖暖的,像是有三个小小的心跳,和之前九个人的心跳叠在一起,像首杂乱却温柔的歌。 老头在井边盖了间小木屋,守着那三具骨架,说要等他们“长”出花来。我把井底的小木盒放在篱笆上,里面种着从井里带出来的凤仙花,花瓣红得像血玉,却透着阳光的暖。 林秀寄来的信里夹着片北方的枫叶,上面用朱砂写着:“找到周先生没画完的全家福了,缺了个角落,等你来补。” 夜里,我坐在竹桌边临摹那幅“第十二”的画,笔尖的朱砂突然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脚印,像孩子光着脚踩过的。窗外的爬山虎沙沙作响,叶片背面的纹路拼成了句话: “还有三个在北方。” 黄铜匕首的刀柄又开始发烫,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在催促。我把画稿折好放进背包,里面还躺着那枚完整的血玉——它现在更像块普通的石头,只有在靠近有执念的人时,才会透出点暖黄的光。 明天,该往北走了。去补全那幅全家福,去找到剩下的三个,去告诉他们: “有人记着你们呢。” 篱笆上的凤仙花突然开得更艳了,像是在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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