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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衣局内,水汽氤氲,盆桶杂陈。数缕天光自高窗斜入,映得壁间苔痕愈显幽深。白蕊姬端坐一张褪漆圈椅之上,眉峰微蹙,眸凝霜意。方才她已打点过几位管事老嬷嬷,几锭白花花银子递将过去,那嬷嬷们自是眉开眼笑,枯枝般的手攥得死紧,口中诺诺连声,旋即躬身退至外间。 白蕊姬抬腕,以一方素白鲛绡帕子轻按鼻翼,眸光转向侍立一旁的俗云:“事儿,可都理会了” 俗云闻声,慌忙敛衽垂首,低眉顺目应道:“回主儿的话,奴婢……省得了。” 白蕊姬不再言语,只以目微睇。俗云心头一凛,愈发谨慎,自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备妥的青布包袱,裹得甚紧,边角皆捏得严严实实。她小心翼翼将其置于一旁略洁净的木案上,指尖微颤,层层解去,内里赫然露出一块灰扑扑、质地粗砺的布片,边缘磨损,隐有污渍暗痕。 案上另一边,已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套宫人里衣,正是永琮乳母贴身之物。俗云偷觑主子一眼,再不迟疑。拈起那灰布片,凑近里衣的领口、袖缘、襟怀等处,仔仔细细,寸寸相接,如同描摹绣样般,将粗布上的气息、微末,乃至那无形的‘病气’,皆密密拂拭、粘连了上去。 白蕊姬静坐椅上,素帕紧攥于掌心。她凝望着俗云的动作,朱唇微启,几不可闻的低语逸出唇畔:“天道好还,报应不爽……伤我儿性命者,休想逃出生天,皆须……偿命!” 长春宫上下原已如铁桶般严防死守,熏艾洒醋,门户紧闭,连只雀儿也难飞入。谁曾想,百密终有一疏,那乳母嬷嬷身上竟悄无声息地现了痘疹!待宫人察觉她神色恹恹、额角隐有红点时,已是迟了。嬷嬷强撑着喂了永琮一回奶,未及半日,那襁褓中的小阿哥便浑身滚烫,烧得小脸通红,气息急促,啼哭声都微弱了下去。 皇上闻讯,龙颜震怒,步履匆匆,连御辇都未及乘,只带着进忠便急火火地赶到了长春宫。几步抢至暖阁,只见永琮小小的身子躺在锦绣堆里,烧得人事不知,齐汝跪在榻前,额上尽是冷汗,诊脉的手都在微颤。 “如何!” 齐汝匍匐于地,叩首颤声:“回……回皇上,七阿哥……阿哥所患乃痘疹凶症,来势汹汹……恐……恐系乳母……” “废物!”皇上厉声截断,龙目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宫人,最终落在琅嬅身上。只见她云鬓散乱,面色惨白如雪,眸中尽是惊惧欲绝的痛楚,踉跄扑向榻前欲抱永琮。 “永琮!我的儿!” 皇上遽然攥住其腕,力道千钧,沉声喝道:“皇后!永琮身染痘疫!此乃大凶之疾,极易过人!即刻移七阿哥出长春宫,别院静养!阖宫上下,严锁宫门,擅出擅入者,杖毙!” 琅嬅如遭雷殛,蓦然抬首,泪眼婆娑直视龙颜,恍若不识:“不!皇上!不可!永琮尚在襁褓,焉能离臣妾左右他高热至此,离了臣妾如何使得臣妾定要亲侍汤药!臣妾不怕!纵是死,亦要与我儿同穴!”言罢奋力挣扎,欲甩脱钳制,扑向稚子。 “糊涂!”皇上低吼一声,五指如铁箍紧攥,“富察琅嬅!你乃中宫之主,六宫典范!当为天下臣民表率!岂可因一己私情,置宫闱安危于不顾你亲侍汤药倘你亦染疫,这后宫谁人主持江山社稷,朕与谁人共担!此非慈母之心,实乃妇人之仁,愚不可及!” “妇人之仁”四字如利刃刺心,琅嬅浑身剧颤,绝望悲愤立如潮涌,她尖声泣诉:“皇上好狠的心肠!他是您的亲骨血啊!稚子何辜竟要将他孤雏般弃于绝境皇上眼中唯有江山规矩,可曾有过半分舐犊之情!” “你放肆!”皇上已龙颜铁青,胸中怒涛翻涌,强自按捺道,“朕正是顾念父子之情,顾念你国母之责,方行此断腕之举!你今悲恸失智,待你神思清明,自会明白朕之苦心!朕所为,皆是为你好,为永琮好,更为大清江山永固!” 语毕,再不迟疑,厉声敕令殿中宫人:“还不动手!即刻送七阿哥往静养之所!太医随行!长春宫即日封宫,无旨不得擅启,待痘疫尽消方解!” 两名健硕的嬷嬷战栗着领命上前,欲抱永琮。琅嬅如护雏之禽,凄厉尖啸,拼死挣脱了他的手,扑身覆于幼子之上:“滚开!谁敢动我儿!” 皇上阖目一瞬,再睁眼时寒冰一片,向殿外断喝:“来人!制住皇后!” 数名孔武的宫监涌入,七手八脚欲拖开琅嬅。琅嬅状若疯魔,哭嚎撕打,钗横鬓乱,凤袍委地。宫人不敢伤其凤体,只得连抱带拽,生生将其自永琮身畔剥离。嬷嬷趁机抱起阿哥,身影迅即消逝于殿外。 “永琮——!”琅嬅目眦欲裂,猛力挣开钳制,踉跄扑向殿门。 “拦住!闭宫门!” 宫人慌忙阻截推搡。琅嬅跌跌撞撞,眼睁睁见那朱漆重门在面前“轰隆”一声,訇然紧闭!最后的光亮与希冀,尽被隔绝。 “皇上!皇上开恩!”琅嬅扑于冰冷的门扇上,以掌击扉,十指抓挠,声声凄厉,“求您了!将永琮还予臣妾!容臣妾照料!臣妾万事皆依圣意!开开门啊!求您了!” 门外御驾脚步微滞,面色阴鸷如墨,终未曾回首。 门内的哀泣渐渐变了调,浸透怨毒与绝望:“爱新觉罗弘历!你心何其狠毒!好一个寡恩薄幸之君!永琮乃你亲儿!虎毒尚不食子!你何堪为父!”她嘶声力竭,以拳捶门,“永琏已去……我已目送过永琏夭亡……你竟忍心再夺我的永琮!你如何能!你如何忍!” 她颓然滑跪于地,额抵寒门,泣不成声:“臣妾懂了……尽懂了……什么中宫后位,什么嫡子承祧……臣妾皆不要了!这劳什子皇后尊荣,这凤冠翟衣,皇上愿予谁便予谁!臣妾只要永琮……将永琮还予臣妾……还我儿来!!” 门外人闻此句句诛心之语,眸中最后一丝温情亦为怒火与失望吞噬。 “皇后疯魔失心至此。”他冷然吐字,“尽失国母体统,更悖为妻为母之道!此等言行,焉配母仪天下” 猝然转身,对阴影中垂首侍立的进忠厉声道:“进忠!即赴长春宫,收回皇后金册、金宝!暂贮养心殿!封宫期间,着皇后于长春宫静思己过。待其神智清明,深谙国母之责、中宫之度,再议归还册宝!” “嗻!奴才谨遵圣谕。”进忠领了此形同废后之严旨,不敢迟延,立时带人疾趋而去。 然那金册、金宝,琅嬅连眼风也未曾扫过半分。她只死死盯住门扉开合时那一线罅隙,拼尽了气力便要向外扑去。什么国母威仪,什么富察氏累世簪缨的体面,什么素日里端凝持重、进退得宜的功夫,此刻尽皆抛去了九霄云外。 可怜永琮小小一团,熬煎了两日两夜,终究灯枯油尽,一缕魂魄飘然而去。长春宫高墙深锁,琅嬅困于其中,竟连这剜心刺骨的噩耗也一丝儿未曾听闻。 直到紫禁城痘疫尽消,这日,宫门“吱呀”一声启开一道窄缝。琅嬅怀中紧抱着永琮一件揉得发皱、犹带奶香的小衣,如同惊弓之鸟,又似溺水之人见了浮木,未及看清来人,便踉跄着扑上前去,十指死死扣住门框,嘶声问道:“进忠!可是进忠!永琮可大安了!烧可退了皇上……皇上可开恩许我出去探视了” “进忠,我求你!求你替我在御前递句话!让我只看一眼!只看一眼我那苦命的孩儿!他自小身子就单弱,连口奶都吃不安稳,瘦得跟只小猫崽似的……他离了我,夜里如何睡得安稳身上烧得那样滚烫,可有人一刻不停地替他换冷帕子我如何能放心得下啊!求你……求你!” 想富察琅嬅,昔日何等尊荣显赫,执掌六宫,母仪天下,一举一动皆是命妇典范。而今,却落到这般田地,为了见一见亲生的骨肉,不惜将万金之躯的尊严碾落尘埃,哀哀切切地去央求一个御前行走的太监。此情此景,便是铁石心肠见了,亦不免恻然。 进忠未及行礼,便被这哀泣诘问钉在了原地。他喉头滚动,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哽住了。待他撩袍屈膝打千儿时,那腰弯得比平日侍奉圣驾时还要深上几分,几乎要叩到金砖地上。 琅嬅一颗心登时如同坠入万丈冰窟,浑身的血都凉透了。她猛地伸出手,也顾不得尊卑体统,一把攥住进忠的袖管:“你莫吓我!进忠!你说话!永琮他到底怎样了!” “回皇后娘娘话,七阿哥……阿哥他……薨了。皇上悲痛万分,已赐下谥号‘悼敏’……” 琅嬅脚下虚浮,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两步。那双连日煎熬、早已布满血丝的眼睛,竟不见半点泪意,只是空洞洞地睁着,茫然四顾。她先是瞧了瞧殿顶那描金绘彩的藻井,又瞥了瞥角落里垂首侍立的宫娥,目光涣散,如同失了魂魄的偶人。 倏忽间,她猛地弯下腰去,口中爆出一阵凄厉尖锐的大笑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进忠忙躬身劝道:“娘娘节哀!万望保重凤体啊!” 琅嬅兀自笑得浑身乱颤,几直不起腰。她猛地止住笑声,抬起一根手指,直直戳向进忠的鼻尖:“节哀……节哀!哈哈哈哈……好个‘节哀’!”她又复狂笑两声,旋即死死盯住进忠,厉声道,“你!立刻去!去告诉养心殿里那位‘万岁爷’!就说我富察琅嬅要见他!立刻!马上!” “他若不肯来……你就替我把话带过去!一字一句,务必让他听清、听真了!你告诉他——” “他爱新觉罗弘历!就是个披着龙袍的畜生!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我琅嬅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年少无知时,遇见了这薄情寡恩、心肠冷硬的禽兽!” “他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他今日如此待我母子,必遭天谴!苍天有眼!我咒他!咒他龙椅坐不安稳!咒他子孙凋零!咒他百年之后,龙驭归天,亦是孤家寡人,枯骨朽坏无人祭!他……他定会遭报应的!定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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