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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葬之日,长街缟素。 御京王府的灵柩,缓缓行进在京城的主道上。 送葬的队伍,却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队伍最前方。 那个抱着御京王牌位的少女身上。 是嘉宁郡主,温弈墨。 御京王一脉,已无子嗣。 她这个血缘最近,身份也最高的子侄,亲自抱灵。 人群中,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女子抱灵,成何体统” “闻所未闻,简直是败坏纲常!” “御京王府,真是后继无人至此……”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 她忽然停下脚步。 整个送葬队伍,也随之停住。 温弈墨转过身,抱着沉重的牌位,望向那些非议她的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条街的人听清。 “女子如何” “敢问这位大人,女子比男子低贱,是写在哪朝的法典里” “凭什么男子生来,便高人一等” 她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错愕的脸。 “十月怀胎的是女子。” “哺育孩子长大的,也是女子。” “为何到头来,还要被自己生养的男子看不起” “昔有商女富可敌国,亦有花木兰替父从军,更有女相掌印,女傅育人。” “她们,又比哪一个男儿差了” “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便连为亲人送行的资格,都低人一等么”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长街之上,鸦雀无声。 有人闻言,羞愧地低下了头。 也有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斥她“大逆不道”。 远处一架华丽的马车里。 温弈舒撩开车帘,看着那个万众瞩目的身影,嫉妒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又是温弈墨。 又是她在出风头。 可…… 她说的,好像又没有错。 温弈舒想起自己那个草包太子哥哥。 就因为毒害御京王,被父皇夺了封号,圈禁在上林院。 可那又如何 父皇还是偏心他。 日日去看他,亲自教他课业。 送去的补品、赏玩的器物、绝色的美人,流水似的。 那哪里是圈禁,分明是教养。 怕是用不了多久,父皇就会寻个由头,让他重新当上太子了。 温弈舒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凭什么 就凭他是个男人吗 那个蠢货,除了投了个男胎,还会什么 这天下,凭什么就该是他的 父皇的心,真是偏到了骨子里。 御京王的丧事办完之后,温弈墨沉寂了很久。 直到恩师锦晏六十岁寿辰到了,她才从低落的心情里走出来。 她去和母亲唐念绮说了这件事。 唐念绮看见女儿眼里终于有了神采,就没有多问。 她只简单说: “去吧,凡事小心。” “母亲在京城,等你归来。” 温弈墨心里一暖。 她知道,母亲永远是她最可靠的后盾。 她带上可竹,还有一箱早早备好的寿礼。 主仆二人换上普通衣服,轻车简从,一路赶往忘忧谷。 车马劳顿,风尘仆仆。 几天后,她们终于到了。 忘忧谷。 山清水秀,静谧幽深。 仿佛世外桃源,隔绝了尘世的一切纷扰。 温弈墨走下马车,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都是师傅种的药草的清香。 哪怕是冬日,也如此馥郁芬芳。 她朝四周看了看,寻找进谷的机关。 可竹也在旁边好奇地张望。 “郡主,这儿真好看,可是……该怎么进去呀” 温弈墨笑了笑,刚想说话—— 忽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宁静。 温弈墨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不远处的官道上,两匹马停了下来。 马上的人正要下马。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穿一身利落的劲装,眉目英气—— 竟然是小王爷安谈砚! 他身边还有一位胡须半白、精神矍铄的老者。 应该就是定远王府的老王爷。 安谈砚也看见了她。 他动作一下子停住,脸上写满了惊讶,好像不敢相信会在这儿遇见这张只惊鸿一瞥的脸。 一身骑装衬得她身形挺拔,墨发束起,更显清爽利落。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五官精致的脸。 尤其是那双杏眼,清澈明亮,眼尾处一颗小小的泪痣,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独特的气质。 两人对视着,空气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 还是安谈砚先反应过来。 他大步走过来,脸上带着些不确定: “夏姑娘”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惊喜:“你怎么会在这儿” 温弈墨迅速收起惊讶,脸上露出微笑,从容又亲切: “锦晏先生是我的老师。” 她轻声解释,“他六十大寿,我身为弟子,自然要来为他祝寿。。” 她停顿一下,看向安谈砚,略带好奇地问: “倒是你,安世子。” “这里远离定远,千里迢迢,你又怎会来此” 安谈砚挠了挠后颈。 这是他有些紧张时的小动作。 他说,“我……我收到魏然的信,他说锦晏先生大寿,请我过来。” “我想见见这位高人,我爷爷也很久没见先生,就一起来了。” 原来是魏然。 温弈墨心里明白了。 看来今天这儿会很热闹。 安老王爷也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温弈墨: “谈砚,这位姑娘是” 安谈砚正要介绍,一个清朗含笑的声音就从谷口方向传了过来: “人都到齐了,怎么都站在外面不进来” 大家转头看去。 谷口的石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开,几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最前面的是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是锦晏先生。 他身边跟着一个面容温润的年轻人,是无隅。 另一边是个穿月白锦袍的俊雅男子,拿着折扇,面带笑意—— 正是西凉王府的小王爷,魏然。 魏然身后也跟着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者,应该就是西凉老王爷。 好一场巧遇。 不。 温弈墨心想,这恐怕不是巧合。 而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她的目光轻轻从魏然脸上扫过。 安谈砚已经快步上前向锦晏先生行礼: “晚辈安谈砚,见过锦晏先生。” 安老王爷也走上前,笑着说: “锦晏先生,好久不见了。” 温弈墨也定下心神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徒儿拜见师父,恭祝师父福寿安康,松柏长青。” 说完,她让可竹把贺礼呈上来。 那是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 锦晏先生摸着胡子,笑呵呵地看着她: “你这丫头,来了就好,还带什么东西。” 嘴上这么说,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他知道这个徒弟的心意。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用天山雪蚕丝做的长袍。 衣料柔软,光泽柔和,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有心了。” 锦晏先生满意地点点头。 他抬头看向两位老王爷,带着点得意说: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指着温弈墨: “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那个……不省心的小徒弟。” 温弈墨无奈地笑了笑。 她上前一步,再次向两位老王爷行礼,举止大方、不卑不亢: “晚辈夏昭斓,见过安老王爷、魏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