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风雪昆仑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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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统率的十万西征主力，正以一种大张旗鼓的姿态，沿着传统的丝绸之路北道，浩浩荡荡地向西“佯动”，吸引着整个中亚所有势力的目光之。 一支由数百人组成的精锐小队，却在葱岭东麓一个毫不起眼的山口悄然转向，如同没入溪流的一滴水，消失在了那片，连绵不绝，直插天际的巨大山脉之中。 这便是由吴王李恪亲自统率的，“南亚勘探司”的第一支，也是最重要的一支先遣队。 从远处看，这支队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笨重的攻城器械或是醒目的军旗，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被小心包裹起来的精密测绘工具，以及一捆捆，由坚韧的牛筋和麻绳，编织而成的登山设备。 他们的坐骑也并非高大雄壮的河西战马，而是一种身材更加矮小，四蹄却异常粗壮稳健的川地山地马。 这种马虽不善冲锋，却极耐严寒，在崎岖山路上的行进能力远非战马可比。 队伍的构成更是五花八门。 走在最前面的是几名从新军斥候营中，精挑细选出的顶尖“兵王”，他们负责开路与警戒。 队伍的中央，除了以李恪为首的唐军核心成员之外，还有几名面容深邃，眼神中总是带着几分敬畏与不安的粟特向导，以及，几位身着文士袍却背着巨大画板和工具箱的格物院画师。 李恪本人早已褪去了那一身象征着王室威仪的华丽铠甲。 他身着一套由多层皮革与呢绒缝制的，轻便而又保暖的特制登山服，脸上涂着一层，可以防止皮肤被高原烈日灼伤的油膏。 他此刻正与一名粟特老向导，并辔而行，手中拿着的不再是权力的节杖，而是一张刚刚绘制了三分之一的地图，和一个造型奇特，指针永远坚定地指向北方的黄铜罗盘。 他早已从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彻底蜕变为了一名优秀的探险队长。 他的言谈举止间不再有皇室成员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反而充满了一种对未知自然的敬畏与对科学真理的严谨。 “哈桑。”他指着远处，一座如同巨兽獠牙般直插云霄的雪峰，用流利的粟特语询问道，“按照我们的速度，翻过那座‘鹰愁峰’大概还需要多久” 那名叫哈桑的老向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颤巍声地回答道：“尊敬的殿下，那……那是昆仑山神的居所，是神明禁区！” “鹰都飞不过去！我们……我们还是绕道吧，否则会触怒山神的！” 李恪闻言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怀中取出一副由墨色水晶磨制而成的眼镜戴在了脸上。 “哈桑，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有的，只是我们暂时还无法理解的自然规律。” 他催动胯下的山地马超越了向导，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声音坚定而又充满了力量。 “传令下去！全队检查登山设备！一个时辰后，我们向着‘鹰愁峰’……进发！” 大军主力是吸引大食人目光的“阳谋”。 而他这支孤军深入的小队，则是太子大哥那盘惊天大棋局中，那枚将要一举刺破敌人心脏的……奇兵！ 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当勘探队真正进入昆仑山脉的腹地之后，他们才亲身体会到，为何这里会被称之为“神明禁区”。 随着海拔的急剧升高，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 一种无形的却又无孔不入的巨大压力，开始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挑战最先来自于他们的身体内部。 “头……头好痛……像要裂开一样……” “不行了……我……我喘不上气了……” 队伍中，开始陆续有士兵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 他们脸色煞白，嘴唇发紫，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的棉花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就连李恪自己，都感到了一阵阵如同针刺般的剧烈头痛，与阵阵袭来的眩晕。 恐慌在这支纪律严明的队伍中开始蔓延。 “军医！” 随队的军医官，立刻带着几名助手，冲了上来。 他们并没有像传统的医生那样手足无措。 而是立刻按照马周的“高原医学实验室”，在出发前便早已制定好的应急预案，展开了有条不紊的应对。 “传令官！命令全队，立刻停止前进！原地休整！” “伙夫！立刻将我们携带的‘红景天’，熬制成汤药！分发给每一名出现症状的弟兄！” “所有将士听令！从现在起，进行‘呼吸适应性’训练！跟着我的节奏，一慢二缓三深长……” 一系列看似古怪的指令被迅速下达。 士兵们在军官的呵斥下，强忍着痛苦，开始学习那种能够最大限度，利用稀薄空气的特殊呼吸法。 而那碗味道苦涩，却带着一股奇异芬芳的草药热汤下肚之后，也确实极大地，缓解了他们那快要爆炸般的头痛。 虽然不能根治。 但这种看得见的“有效”却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便稳住了那即将崩溃的军心。 身体的挑战刚刚稳住。 大自然的挑战便接踵而至。 当他们跋涉到那座巨大冰川陡坡之下时。 所有的人，包括李恪在内，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面近乎于垂直的，高达数百丈的巨大冰壁！ 上面覆盖着万年不化的积雪，狂风如同刀子一般，卷着冰晶呼啸而过。 “完了……这……这是山神，在警告我们……” 粟特向导哈桑，看着眼前这人力根本无法逾越的天险，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冲着雪山不停地磕头。 队伍再次陷入了死寂。 然而，李恪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眼中却燃起了一股属于征服者的熊熊火焰！ “工兵营！出列！” 他大声下令！ “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向导们，看一看！我大唐的‘格物之道’，是如何让神明都为我们让路的！” 几名随队的工兵营匠师，一脸自豪地走了出来。 他们指挥着士兵，从驮马的背上卸下了一个个沉重的工具箱。 在向导们，那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 他们拿出了一种前端带有锋利尖刺的铁制“鞋套”，将其牢牢地绑在了士兵的军靴之上。 他们又拿出了一把把，造型奇特的短柄冰镐，以及一捆捆由数股牛筋，编织而成，足以吊起一匹战马的坚韧绳索。 在匠师的指导下，几名身手最为矫健的斥候率先开始攀爬。 他们将冰镐狠狠地凿入坚冰之中，利用脚下的冰爪，如同壁虎一般在那光滑的冰壁之上稳步向上。 他们在身后，留下了一条，由岩钉和绳索组成的“安全路线”。 后续的士兵，便以十人为一组，用铁扣将自己与这条主绳索连接在一起。 相互协作，相互保护，用一种看起来缓慢无比，却又极其安全的方式，开始向着那云雾缭绕的峰顶稳步攀登！ 当太阳即将落山之时。 李恪终于带着最后一名士兵成功地，翻越了那座令人绝望的冰壁！ 他站在那海拔近五千丈的垭口之上，回望着来时的路，与那已经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天险，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 而就在此时，一名率先登上峰顶的斥候，突然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惊喜与不敢置信的巨大欢呼！ “王爷！快看！南边！！” 李恪急忙向前几步。 当他越过那道山脊，看到山脉南麓的景象时。 他也彻底呆住了。 只见那垭口的南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山脉的北麓，是一片充满了死亡与荒凉的白色与灰色。 而山脉的南麓，却是一片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绿色与蓝色！ 一片巨大无比的温暖湿润的河谷，如同一块镶嵌在群山之间的巨大翡翠，静静地，躺在他们的脚下！ 那里森林密布，水草丰美，一条如同蓝色绸缎般的巨大河流蜿蜒其中，反射着夕阳的金色光芒！ “天堂……我们……我们到了天堂……” 一名年轻的士兵，扔掉了手中的冰镐，跪倒在地，喜极而泣。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瞬间传遍了整个队伍！ 所有的人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而李恪在短暂的激动之后，却拿出了一支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那片河谷的细节。 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太子大哥李承乾的无上敬佩。 这一切都与大哥当初，在地图上所推演的一模一样！ 所谓的神明禁区，所谓的无法逾越。 在精准的地理学知识，与强大的科学工具面前，不过是一个可以被战胜的笑话而已！ 就在勘探队，准备下山，进入那片名为“克什米尔”的富饶河谷，进行更详细的测绘之时。 负责警戒的斥候，突然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李恪立刻举起望远镜。 只见在山下的密林边缘，一条通往河谷深处的道路上，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一小队约莫数十人，衣着华丽身披金银，明显是某个国家贵族身份的人，正在拼命地向着山脉的方向逃窜。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支人数近千人，装备精良骑着高大战马的军队，正紧追不舍，不断地用弓箭进行着射杀！ “大食人” 李恪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那队追兵的装备之上带有，非常明显的大食帝国的弯刀与新月徽记！ 但是他们的军旗，却又显得有些杂乱。 不像是正规的帝国军团。 “有意思。”李恪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获取第一手情报的绝佳机会！ “传令下去！”他当机立断，“全队进入林中！以山石为掩护！准备……伏击！” 那支追兵显然是杀红了眼。 丝毫没有察觉到在这片看似寂静的雪山之上，正有一双死神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当他们耀武扬威地追赶着猎物，进入了，那片布满了巨石的狭窄山道之后。 李恪冷酷地挥下了自己的手臂！ “开火！” “砰！砰！砰！砰！砰！” 早已准备多时的数百名火铳手，同时扣动了扳机！ 在这寂静的雪山之中，骤然响起的，密集的枪声，对于这些从未听闻过这种声音的敌人而言，无异于死神在他们的耳边亲自吹响了末日的咆哮！ 子弹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金属冰雹，瞬间便将那狭窄的山道彻底覆盖！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倒了下去！ 一场短暂而又血腥的战斗过后。 那支不可一世的追兵，被全数歼灭！ 李恪带着人从林中走出，救下了那队早已惊魂未定的异国贵族。 经过随队翻译一番艰难的询问之后。 李恪得到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欣喜若狂的意外情报！ 眼前这位被他救下的面容英俊，气质高贵的年轻人，竟然是天竺北部，一个名为“曲女城”的实力强大的王国的……王子！ 而追杀他们的，也并非是大食帝国的正规军。 而是由大食商人在天竺本地出钱，招募和武装起来的，一支心狠手辣的“商业佣兵”！ 那名为“阿罗那顺”的王子，在得知救下自己的，竟然是传说中那更为遥远的东方上国——大唐的军队之后。 他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对着李恪双膝下跪，痛哭流涕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近年来大食商人凭借着其雄厚的财力，已经深度介入了天竺北部的政治格局。 他们扶植傀儡挑动战争，以达到彻底垄断香料与宝石贸易的最终目的。 他的父王正是因为不愿意将国家最重要的那几条商路，完全交给大食人控制，才遭到了大食人暗中扶植的另一个邦国的毁灭性打击！ 如今国破家亡，只剩下他带着最后的几十名护卫仓皇出逃！ 这位一心复仇的王子，在亲眼见识了唐军火器那如同神罚一般的巨大威力之后。 他仿佛看到了复国的唯一希望！ 于是抱着李恪的战靴，用一种近乎于祈求的语气，恳请“天朝上国”能够出动神兵帮助他夺回自己的王位！ 并且当场承诺，只要能赶走那些贪婪的大食人。 他愿意献出国库之中所以的财富！ 并且从今往后，永久性地将北方所有的商路都无条件地对大唐开放！ 李恪看着眼前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完美的“带路党”。 听着他口中那关于大食帝国，正在对天竺进行“经济殖民”的无比重要的第一手情报。 他知道。 这一次冒着九死一生南下昆仑，所获得的已经远远超出了逾期。 他找到了那把，足以撬动整个天竺格局，并从侧后方给予大食帝国致命一击的……钥匙！ 于是派出了自己身边最精锐的斥候。 让他们带着这位如获至宝的“天竺王子”，以及那份将彻底改变整个西征战略格局的十万火急的绝密情报，踏上了返回安西都护府的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