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月光下的绿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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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安西都护府向南，通往昆仑山脉的道路，是一条连最老练的向导都感到陌生的寂静之路。 大军主力向西佯动的滚滚烟尘，吸引了整个西域所有的目光，也为李承乾这趟微服亲巡的行程，提供了最完美的掩护。 在完成了对“天竺攻略”的所有战略部署之后，他决定亲自前往李恪在昆仑山南麓建立的前进基地，以勘定大军南下的最终路线，因为他认为只有亲临一线才能发现的实际问题。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隐蔽与速度，他并未动用大部队，而是只挑选了三百名由最精锐的特种斥候组成的亲卫营，一人双马星夜兼程。 脱离了那座，如同精密战争机器般，日夜运转的都护府，远离了那些繁杂的军务和遥远的阴谋，李承乾的心境也得到了一丝难得的放松。 此刻，一轮皎洁的明月，正高悬于，纯净得，如同黑色丝绒般的戈壁夜空之上。 银色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连绵起伏的沙丘都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银边。 前方不远处，一片由胡杨和红柳组成的巨大绿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片静谧的墨绿色剪影。 风从雪山的方向吹来，带着几分寒意，却也卷走了白日里的所有燥热。 “殿下，前方绿洲水源干净，林木茂密适合宿营。”亲卫营的统领薛礼（字仁贵）催马赶上前来低声禀报道。 李承乾点了点头，住了缰绳。“传令下去，全队入绿洲休整。两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喏！” 三百人的精锐卫队，如同黑夜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绿洲的边缘。 他们没有深入绿洲中心，而是在一处背靠着巨大沙丘，视野开阔的避风处停了下来。 斥候们如同猎犬一般，迅速地散入四周的阴影之中，构建起了三道明暗结合的警戒线。 其余的士兵则以惊人的效率，下马，喂马，并用最简单的工具燃起了几堆几乎看不到丝毫烟火的篝火。 李承乾也翻身下马，将头盔随手递给了身旁的亲兵。 他走到一堆篝火旁，盘膝而坐，从腰间拔出那柄锋利的格斗匕首，熟练地从一头刚刚被斥候猎杀的肥硕黄羊腿上，割下一片滋滋冒油的烤肉送入口中。 肉质鲜美，带着戈壁植物特有的清香。 他眯起眼睛，看着头顶那仿佛触手可及的璀璨星河，感受着那份独属于战士的，在两次任务间隙的片刻宁静。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怀念，他那早已模糊不清的前世。 然而这份宁静，却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刚刚享用完第二片烤肉之时。他的耳朵猛然微微一动！ 一阵极其细微的顺着风，从绿洲的另一侧飘来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中。 那声音很杂乱，有兵刃交击的脆响，有垂死前的闷哼，还有被刻意压抑的女人的惊呼。 “有情况！” 李承乾的眼神瞬间由放松，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 身旁的薛礼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已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四周那些看似正在休息的士兵，也如同被唤醒的猎豹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熄灭了篝火，整个营地在短短数个呼吸之内便已重新融入了黑暗。 “仁贵，带五十人从东侧包抄切断他们的退路。”李承乾的声音，冰冷而简练，“其余人跟我来。记住，留活口。” “喏！” 两百余道黑色的身影，借着沙丘和胡杨林的掩护，如同月光下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当李承乾悄然攀上一座沙丘的顶端，举起手中的望远镜时。 绿洲另一侧，那片被茂密的棕榈树，所环绕的湖畔空地上，一场血腥而又不对等的杀戮，正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 一支规模庞大装备奢华的商队，显然是在扎营之后，遭到了一场蓄谋已久的突袭。 袭击者是一群约莫百人，通体黑衣，以黑巾蒙面的神秘刺客。 这些人的武艺极其高强，出手狠辣无比，招招都攻向人体的要害。 他们彼此间的配合，更是默契到了极点，显然是经受过严酷的专业训练。 商队的护卫，虽然人数众多，装备也算精良。 但在这些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死神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空地上躺满了商队护卫的尸体鲜血，将那片青翠的草地都染成了令人作呕的暗红色。 仅存的十几名护卫，正背靠着背结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圆阵。 他们将一辆最为巨大，也最为华丽的马车死死地护卫在中央。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与悲壮。 而那些黑衣刺客，则如同戏耍着猎物的狼群，不紧不慢地从四周压缩着包围圈。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那辆马车！ 就在一名刺客头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准备发动最后的总攻，将这些顽抗的“蝼蚁”彻底碾碎之时。 那辆一直紧闭着的马车车帘，却被一只洁白如玉的纤细手臂，猛然掀开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月下的惊鸿，从车厢之内一跃而下！ 那是一名身着华丽而又贴身的白色波斯长裙，身姿窈窕动人的年轻女子。 她的脸上虽然蒙着一层近乎于透明的白色薄纱，但那薄纱之下所显露出的那双，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绿宝石一般的眼眸，却瞬间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寻常女子的惊恐与柔弱。 有的只是一种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雌豹一般的决绝与愤怒！ 她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锋利弯刀。 她的身姿矫健而又优美。 当她落地的瞬间，便毫不犹豫地迎向了一名冲在最前面的刺客！ 她的刀法，虽然在李承乾这种顶级高手的眼中略显青涩。 但那股悍不畏死一往无前的气势，却足以让任何小看她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然而，她终究只是一人。 那名刺客，轻易地便荡开了她的弯刀，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狞笑，手中的短刃如同毒蛇的獠牙，直刺她的心口！ 女子已经避无可避！她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绝望的黯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熟透的果子被轻轻戳破的声响，突兀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 那名狞笑着的刺客，身体猛然一僵！ 他的额头正中央，凭空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洞。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刻，随即整个人如同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这诡异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刺客，还是护卫都瞬间愣住了！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噗！噗！噗！” 又是数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那几名冲在最前面，对商队护，威胁最大的刺客小头目，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身体猛然巨震！ 他们的眉心、咽喉、心脏等致命要害不分先后地爆开了一团团细小的血雾！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攻击是从哪里来的！ 便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与恐惧，一头栽倒在地！ 刺客们的阵型瞬间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恐慌！ “有埋伏！！” 终于有人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而就在他们陷入混乱，四下寻找那无形的敌人的瞬间。 死神的镰刀已经悄然从他们的背后挥下！ 李承乾亲自带领着两百名，早已潜伏到位的特种斥候，如同一群从黑暗中涌出的鬼魅，从刺客们的侧后方猛然杀入了战团！ 他们的手中没有使用任何会暴露目标的长兵器。 有的只是那最适合近身搏杀的“格斗匕首”与一面面可以有效格挡敌人攻击的轻便“臂盾”！ 李承乾在这一刻，不再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帝国储君。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前世身经百战，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顶级特种兵王！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 简单、高效、致命！ 面对三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向他疯狂扑来的刺客。 他不退反进！左手的臂盾猛然向上一格，精准地架住了其中一人的劈砍！ 同时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左一侧，让过了另外两人的刺杀！ 而他右手的匕首，则如同毒蛇的信子，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从盾牌之下探出！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匕首精准地没入了第一名刺客的心窝！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名刺客，抽刀转身手腕翻转！ 那还带着温热鲜血的匕首，便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反手划过了第二名刺客的咽喉！ 而当第三名刺客，从那极致的速度与血腥中反应过来，想要抽身后退之时。 李承乾的左脚，已如同闪电般踹出！ 正中他的膝盖！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名刺客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而等待他的是李承乾那毫不留情，从上而下猛然贯入他天灵盖的……致命一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令人窒息！ 而这样的杀戮，正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上演！ 这些平日里自以为是“屠夫”的顶尖刺客，在这些装备了更先进的武器拥有着更科学的杀人技巧的大唐特种斥候面前，脆弱得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 战斗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战斗”。 而是一场单方面的高效的屠杀！ 在短短数十个呼吸之后。 绿洲湖畔便已重新恢复了寂静。 除了那十几名被李承乾刻意下令打断了手脚，留下的活口之外。 其余的近百名黑衣刺客，已经尽数，化为了冰冷的尸体。 篝火重新被点燃了。 那名身份神秘的波斯女子，在几名幸存的老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她已经处理好了自己手臂上那道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划伤的细小伤口。 她对着李承乾行了一个标准的波斯贵族屈膝礼。 随即缓缓地摘下了那面早已被血点染红的薄纱。 当那张隐藏在薄纱之下的面容彻底暴露在明亮的月光与火光之下时。 即便是见惯了后世各种绝色美女的李承乾，也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了一声。 那是一张完美地融合了东方人的柔和轮廓，与西方人深邃五官的绝美容颜。 她的皮肤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的鼻梁高挺而秀气。 嘴唇丰润，而又带着一种天然的玫瑰般的色泽。 而最令人过目不忘的，还是她那双如同最纯净的绿宝石一般的深邃眼眸。 那双眼睛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带着对眼前这个如同神兵天降般的年轻男人的好奇与感激，更带着一种与她那柔美外表截然不符的刻骨的仇恨与坚韧。 “尊敬的东方强者。”她开口了，一口流利到几乎听不出任何口音的汉语，让李承乾都感到了几分惊讶。 “我叫伊兰。请允许我代表我所有死去的护卫，向您致以最崇高的谢意。” “举手之劳而已。”李承乾平静地回答道。 “倒是姑娘深夜行于这荒漠之中，却遭此劫难。不知可否告知那些人是何来路为何要对你们下此死手” 女子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终她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直视着李承乾的眼睛，坦承了自己的身份。 而她的身份也同样让李承乾感到了巨大的意外！ “我并非普通的波斯商人。”她缓缓地说道，“我的父亲是伊嗣俟三世。” 伊嗣俟三世！ 萨珊波斯末代皇帝！ 李承乾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一位真正的亡国公主！ “而我更重要的一个身份，”伊兰继续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骄傲。 “是如今在这片土地上，所有不愿屈服于大食人统治的波斯商人，所共同组建的商业联盟——‘光明会’的现任大掌柜。” “至于那些追杀我的人……”她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仇恨之火，“他们是大食帝国最臭名昭着的——‘黑袍卫’！” “他们追杀我，已经整整三年了。因为我们的‘光明会’，一直在暗中资助着波斯各地的复国义军。” “更因为我们掌握着一条，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海上航线！” “一条可以完全绕开，们所控制的陆地丝绸之路，从海湾出发，途径天竺直达更遥远的，西方大国——拂菻（拜占庭帝国）的秘密黄金商路！” 说到这里，她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李承乾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用一种极其特殊，防水鞣制的洁白羊皮所精心绘制的详细地图！ 她将这卷足以让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君王都为之疯狂的地图，双手呈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随即她对着李承乾单膝跪了下去！ 那双绿宝石般的美丽的眼眸之中，此刻充满了一种混杂着狂热崇拜与最后希望的璀璨火焰！ “尊敬的大唐太子殿下！”她显然已经从李承乾亲卫的称呼中猜到了他的身份。 “您的强大，您的军队，您那如同雷霆一般的武器，已经超出了我所有的想象！” “您或许是这片大地上，唯一能够与那些侵略者相抗衡的力量！是我们复兴波斯的唯一希望！” “我！伊兰宾伊嗣俟！以及我身后的整个‘光明会’！愿意从今日起，向您献上我们全部的忠诚！以及我们所掌握的全部的财富、情报与商路！” “只求您！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将您那如同今日拯救了我们一般的雷霆旗帜，插上我们那早已被异教徒所侵占、所玷污的故都——泰西封！！！” 李承乾缓缓地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几乎囊括了半个世界的海图。 他看着眼前这位集美貌、智慧、财富与国仇家恨于一身的绝代公主。 他知道。 今夜在这片宁静的绿洲之上，所救下的不仅仅是一位令人惊艳的绝色美人。 他救下的，是足以将整个看似不可一世的大食帝国都搅得天翻地覆！ 更是一个能为他为大唐打开那扇，通往更遥远，更广阔的世界舞台的全新盟友！ 月光如水。 而历史的洪流也在这一刻，于无声之中悄然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