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东方巨龙望向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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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绿洲，在经历了一场短暂而血腥的洗礼之后，重新恢复了宁静。 只是空气中，那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与那几堆篝火旁，被唐军士兵，冷酷地看押着的“黑袍卫”俘虏，无声地诉说着此地刚刚发生的一切。 李承乾并未返回自己那简陋的临时营地，而是接受了伊兰公主的邀请，进入了那辆，装饰得如同一个小型移动宫殿般的巨大马车之内。 这辆马车显然经过了特殊的改造，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得多。 角落里燃着散发出异域芬芳的宁神香料，一张由纯木打造的矮几上，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酒具和几盘，李承乾从未见过的西域点心。 伊兰已经换下了那身在战斗中沾染了血迹的白色长裙，转而穿上了一袭更显华贵与神秘的，深蓝色丝绸拖地长袍。 她那头如同海藻般的栗色长发，被一根简单的银簪，松松地挽在脑后，更衬得她那张融合了东西方之美的绝色容颜，在马车内，那柔和的油灯光线下美得令人心悸。 她亲自为李承，斟上了一杯，呈现出琥珀色的甘醇葡萄酒。 “殿下，请恕伊兰无法为您备上更丰盛的宴席。” 她的声音如同昆仑山的雪水，清冽而动听。 “这是我们‘光明会’，用天竺的紫蔗，与拂菻的工艺所酿造的薄酒，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李承乾接过酒杯并未饮用。他那双深邃得如同星空般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位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却依旧能保持着王室成员那种从容与优雅的亡国公主。 “公主不必多礼。”他开门见山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的气势。 “你的来意，你的身份，以及你的筹码，孤都已经清楚了。但是在决定是否要接受你的‘效忠’之前。” “孤需要更详细地了解一些，关于你的敌人的事情。” 他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那卷，伊兰之前献上的由特殊羊皮鞣制而成的世界海图，将其缓缓地在两人之间的矮几上铺展开来。 “现在你可以详细地为孤讲解一下了。” 伊兰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东方太子。 她从他那平静得不起丝毫波澜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远超于年龄的成熟与压迫感。 任何花哨的言辞与虚伪的奉承在他面前都是无效的。 唯有展现出自己那不可替代的价值，才能真正地赢得他的尊重与投资。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 从一个寻求庇护的亡国公主，迅速地切换到了那个掌管着一个庞大商业联盟的“大掌柜”。 她的手指，似最优雅的蝴蝶，在那张粗糙的羊皮地图上轻轻点过。 “殿下请看。”她的手指落在了那片形如新月的被称之为“波斯湾”的蔚蓝色海域之上。 “世人皆以为大食帝国的强盛，来自于他们那无可匹敌的陆地铁骑。但这只说对了一半。” “其真正的财富命脉，并非那条早已被世人所熟知的陆地丝绸之路。而是这里！”她的手指重重地点下。 “是对这片海湾地区，那足以让黄金都为之失色的，香料与珍珠贸易的，绝对垄断！” “他们通过这里，将东方的香料与天竺的宝石，贩卖到遥远的西边，其利润百倍乃至千倍！” “正是这源源不断的财富，才支撑起了他们那看似不可一世的庞大帝国。” “但是。”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准的洞察。 “他们的霸权也有着致命的软肋！大食人本是沙漠民族不善水战。他们虽在‘大秦海’（地中海）与拂菻帝国争斗不休建立了一支舰队。” “但对于这片更加广阔的东方海洋他们的力量却鞭长莫及！他们在这里的统治，更多地是依靠金钱的收买与刺客的威慑。” 随即，她的手指又缓缓地划过了整张地图，画出了一条，令人叹为观止的宏伟航线！ 那条航线从天竺的西海岸出发，一路向南，借助着某种被她称之为“神之气息”的神秘力量，跨越了那片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洋，抵达了一片名为“阿非利加”的巨大而陌生的黑色大陆的东岸！ 然后航线又沿着那片大陆的海岸线一路向北，钻入了一条狭窄的红色海域最终抵达了那富庶的拂菻帝国的疆域！ “这便是我们‘光明会’耗费了三代人的心血，用无数黄金与生命所开辟出的‘黄金航线’！” 伊兰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它可以完全绕开大食人在陆地与海湾地区的所有关卡！” “我们将天竺的棉花与宝石，贩卖给拂菻人，再将拂菻人的琉璃与毛毯运回天竺。” “每一次往返，所获得的利润都足以重建一座小型的城市！” “这也是大食人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的真正原因！” 李承乾静静地听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张粗糙的地图上轻轻敲击着。 伊兰带来的情报，其价值远超于他的想象！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军事或商业情报了。 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全球化”的视野！ 然而，就在伊兰以为自己这番足以让任何君王都为之疯狂的“世界图景”，已经彻底震撼住了眼前这位东方太子之时。 李承乾却突然开口了。 他问出了一个让伊兰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的问题。 “这条航线从天竺到拂菻一个来回，大概需要多久” “回殿下。”伊兰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道。 “若是能完美地利用上那‘神之气息’的规律。一个来回最快也需要整整一年。” “太慢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这三个让让伊兰彻底愣住。 他做出了一个更加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举动。 李承乾伸出手指，在那张由她引以为傲的堪称“世界最全”的地图之上，那片位于大唐版图东南方的，巨大海洋空白处，缓缓地，画出了一个她闻所未闻的巨大群岛的轮廓（东南亚群岛）。 然后他的手指穿过了群岛之间，一条狭窄却至关重要的水道（马六甲海峡）。 最终点在了天竺大陆的东海岸！ “如果。”李承乾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如同神明般俯瞰着整个世界棋盘的璀璨光芒。 “我们能从大唐的南方港口，比如广州，直接通过海路穿过这片群岛，抵达天竺的东海岸。” “然后再与你们的航线连接起来。” “那将意味着什么” 那一瞬间。 伊兰那颗一向以聪慧和冷静而着称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眸，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剧烈地收缩着！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条比她那条“黄金航线”要短上至少三分之二的，全新的连接着世界最东方与最西方的超级商路将要诞生！ 意味着大唐那足以碾碎一切的陆地力量，将可以通过海洋这条更加便捷的通道，投射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这怎么可能！ 那片海域，是风暴与海怪的乐园！是所有水手都闻之色变的死亡禁区！他是如何知道，那里竟然存在着一条可以通行的航道的！ 而李承乾接下来的话，更是彻底摧毁了她那早已摇摇欲坠的世界观。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圆形的西域蜜瓜，用匕首在上面缓缓地刻画出了几片粗糙的大陆的轮廓。 “公主，你之所以认为那片海域无法通行。是因为你们还以为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是平的。” 他缓缓地转动着那个蜜瓜。 “但如果它是圆的呢” “如果我们一直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航行。最终我们并不会掉入世界的尽头。” “而是会从太阳落下的方向，重新回到我们的……出发点。” 这如同“神谕”一般的知识。 这足以颠覆这个时代所有学者与智者认知的宇宙真理。 从李承乾的口中用一种如同讲述“今天天气不错”一般的平淡语气说出来时。 它所带来的那种灵魂层面的冲击力是无可比拟的！ 伊兰呆呆地看着那个在李承乾手中缓缓转动的“世界”她的呼吸都为之停滞了。 她心中那对李承乾的最后一点因为其年轻而产生的疑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凡人，仰望着神明般的狂热的绝对的崇拜！ 她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男人他所拥有的不仅仅是那如同雷霆般的军队。 他拥有的是整个世界！ 这次意义非凡的夜谈，在后半夜才宣告结束。 当伊兰失魂落魄地从马车上走下时。 她看到那几名之前，被俘的“黑袍卫”活口已经被粗暴地押到了她的面前。 “公主。”李承乾那平静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这些人便交给你了。是杀是剐。皆由你亲自处置。” 随即他又对着身后的薛礼下令道。 “仁贵，从你的亲卫营中，挑选出，五十名最精锐的弟兄。从今日起，他们便是公主殿下的新护卫。” “他们的任务那便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扞卫我们大唐最尊贵的盟友的绝对安全！” 这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发自内心的尊重！ 彻底击溃了这位亡国公主，那颗早已被仇恨与伪装包裹得坚硬无比的心。 她转过身，看着那在晨曦的微光中，身姿挺拔如松的年轻太子。 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一层晶莹的水雾。 她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再次深深地行了一个代表着永世臣服的波斯最高礼节。 李承乾并未在绿洲做过多的停留。 在将伊兰公主及其麾下残部，都妥善地安置在卫队的保护之下后，他当即放弃了继续前往昆仑前进基地的原定计划。 五日后，李承乾来到了李恪所在的营帐。 李承乾没有做任何的铺垫。他直接，让伊兰将那份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的世界海图，摊开放到巨大的沙盘之上。 随即他向着公布了这位波斯公主的真实身份，以及她所带来的，那关于大食帝国的财富命脉，与“黄金航线”的颠覆性的绝密情报。 整个大帐，瞬间陷入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之中！ 在场的无一不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军事精英。 他们或许不懂，那些复杂的经济学原理。 但他们却能最直观地从那张描绘着无尽海洋的地图上，嗅到那股混杂着黄金与鲜血的战争的味道！ “殿下！”李恪是第一个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的。他快步走到地图前，眼中，闪烁着一种在看到了一个全新棋盘时的璀璨光芒！ “我明白了！大食帝国是一头双足而立的巨兽！它的左足是它那强大的陆地军队踩在中亚的土地上！” “而它的右足则是它那不为人知的海上贸易，深深地扎根在天竺与波斯湾的财富之中！” “我们之前所有的战略，都只是盯着它那条强壮的左腿！却忽略了它那看似更加纤细，却能源源不断为其输送血液的右腿！” “正是如此！”李承乾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了那巨大的沙盘与地图之前，手中拿起了一根长杆。 他要将自己在与伊兰那场深夜长谈之后经过了无数次推演最终成型的，那个更加宏大也更加致命的全新战略公之于众！ “诸位！”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回荡在帐内的每一个角落。 “伊兰公主的到来，为我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它让我们第一次有机会，从一个更高的维度来审视我们的敌人与这场战争！” “所以原定的‘天竺攻略’需要全面升级！” 他在那巨大的沙盘和地图前，提出了，一个足以让帐内所有将领都为之热血沸腾的全新的钳形攻势！ “陆军南下，快刀斩乱麻！” 他的长杆重重地点在了昆仑山南麓，那片名为“克什米尔”的河谷之上！ “此步原计划不变！李恪！” “臣弟在！” “你立刻以阿罗那顺王子为旗帜，整合他所有的复国力量，再辅以你麾下的精锐斥候与火器营！孤要你像一把烧红的尖刀，为我后续的主力大军，撕开那通往天竺北部的所有障碍！” “主力部队将随后跟进！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整个北天竺平原！” “以最快的速度，击溃大食人的所有商业佣兵体系，将他们的势力彻底从天竺的土地上清除出去！扶植阿罗那顺王子建立一个新的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