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王已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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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王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楔形文字，凿刻在死寂而战栗的空气里。 “准备迎接……真正的末日吧！”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绝望的嘶吼，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直面终局的冰冷决绝。这份平静，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心悸。 南方，连接天地的黑泥瀑布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吞噬着一切。提亚马特神的巨大轮廓在黑潮中缓缓升起，玫瑰金的漠然双瞳，如同两颗缓缓升起的死亡星辰，俯视着这片即将回归虚无的世界。 末日，提前降临。 “母亲！！”金固狂喜的呼喊戛然而止。他化身的银色液态物质剧烈扭曲，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召唤，猛地沉入脚下活化的大地，消失不见。他回归了，回到了苏醒的母神怀抱，成为了那毁灭浪潮的一部分。 “吉尔伽美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伊什塔尔尖叫着，驾驭着躁动不安的马安娜，脸上再无女神的傲慢，只剩下面对根源性恐怖的惊惶，“她怎么会现在醒来！你不是说还有时间吗！” 埃列什基伽勒瑟瑟发抖，冥府的力量在她周身失控地逸散，形成一片冰冷的死亡区域，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绝望地望着那片黑潮：“完了……一切都完了……” “母亲……醒了……”脸上的狂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童般的茫然和恐惧，她巨大的蛇躯不安地盘踞收缩，“为什么……不等等我……” 贤王没有理会三位女神的崩溃。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南方，手中的泥板散发出浩瀚的魔力波动，与整个乌鲁克的防御系统产生共鸣。远处城墙上，巨大的神权印章一层层亮起，构成最后的、摇摇欲坠的防线。 “闭嘴，蠢货们！”贤王的声音如同鞭子，抽碎了空气中的恐慌，“现在嚎哭，是打算用眼泪淹死母神吗” 他的呵斥让三位女神猛地一窒。 “伊什塔尔！”贤王头也不回地命令，“你的箭，还能射穿星辰吗还是说已经被吓软了手脚” “你！”伊什塔尔气得脸色涨红，但恐惧似乎被愤怒压下去了一些。 “埃列什基伽勒！收起你那套哭哭啼啼的丧气模样！这里是冥府之上，生者的世界！要哭滚回你的库撒去哭！” 冥府女神被吼得缩了一下脖子，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还有你，羽蛇的凭依体！”贤王的目光终于扫过魁札尔，“你的‘玩闹’时间结束了。现在，要么拿出真本事，要么就滚回你的丛林，等着被黑泥吞没！” 魁札尔扭曲的脸上，狂气与天真再次交织，却多了一丝被挑衅的凶光：“……才不要！大哥哥……你看不起人！” 贤王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将三位濒临崩溃的女神拉回了现实。 然后，他的目光终于落在我和幼吉尔身上。 “未来的御主，以及……‘本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看来，你们带来的‘变数’，比预想的还要激烈。” 幼吉尔冷哼了一声，小脸上满是寒霜：“杂种捅出的篓子，自然要由王来收拾残局。虽然提前了不少，但对手是母神的话，倒也配得上本王的全力。” 贤王没有计较他的语气，反而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就别站在这里碍事了。” 他抬起手，泥板上的光芒大盛！ “战略变更！最终防线‘天命泥板’最大输出！目标：延缓黑泥推进速度，为撤离争取时间！” “所有乌鲁克军民，即刻通过神塔灵脉，向北方高地撤离！放弃一切不必要物资！快！” 他宏大的声音通过泥板，响彻整个乌鲁克上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放弃乌鲁克! 我瞳孔一缩。这意味着……他已经判断，固守毫无希望！ “至于你们……”贤王的目光扫过我和幼吉尔，以及三位女神，“想活命，就跟上。” 他根本不给任何人反驳或提问的机会，转身，手中的泥板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一道巨大的、由无数符文构成的魔力屏障轰然展开，如同脆弱的琉璃壁障，艰难地抵挡在乌鲁克与南方奔涌而来的黑潮之间！ 黑泥撞击在屏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屏障剧烈震颤，明灭不定，显然无法支撑太久。 “走！”贤王低吼一声，率先向着乌鲁克城内冲去！ 伊什塔尔一咬牙，驾驭天舟紧随其后。埃列什基伽勒和魁札尔对视一眼，也化作神光跟上。 幼吉尔看了我一眼：“别发呆了，杂修！不想变成黑泥里的养料就跟上！” 金色涟漪在他脚下展开，托着他快速滑行追去。 我最后望了一眼南方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以及那道在黑潮冲击下风雨飘摇的屏障，猛地转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紧跟而上！ 乌鲁克城内已是一片混乱，但在士兵和祭司们的组织下，撤离正在惨烈而有序地进行。哭喊声、命令声、车轮滚动声混杂在一起。 贤王的目标明确，直奔城市中心的神塔！ “启动灵脉转移！最大负荷！坐标锁定北方高地！”他对着镇守神塔的祭司吼道。 “王！灵脉能量不足以支撑大规模转移！最多只能送走三分之一的人！”祭司绝望地喊道。 “那就送走三分之一！”贤王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优先工匠、学者、孩童！士兵断后！” “是！” 神塔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庞大的能量开始汇聚。 就在这时—— 轰隆！！！ 南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贤王展开的屏障，彻底破碎了！ 黑色的浪潮，如同挣脱囚笼的洪荒巨兽，嘶吼着、奔腾着，漫过平原，吞没村庄，直扑乌鲁克城墙！ “来不及了！”伊什塔尔尖叫。 “王！城墙……城墙在融化！”有士兵惊恐地报告。 贤王猛地抬头，看向神塔顶端汇聚的、依旧不足的能量，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将手中的天命泥板拍在神塔基座上！ “以乌鲁克之王，吉尔伽美什之名！” “燃烧吧！以此身此灵为柴薪！榨取最后的价值！” “将我的子民……送出去！” 磅礴的金色魔力，混合着他的生命气息，如同奔流的熔岩，疯狂注入神塔！ “王！！！”祭司和周围的士兵发出凄厉的哭喊。 贤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身体开始逐渐光化。 但他屹立不倒，目光依旧锐利，死死盯着南方涌来的黑潮。 “未来的御主！”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这个世界……托付给你了！” 神塔的光芒在这一刻达到极致，庞大的转移法阵猛地扩张，将城内残存的人们笼罩！ “不——！”伊什塔尔、埃列什基伽勒甚至魁札尔都发出了惊呼。 光芒吞没了一切。 在意识被转移的最后一瞬，我看到的，是贤王吉尔伽美什彻底化为金色光粒、消散在呼啸的黑潮前的背影。 以及，他嘴角那一丝……解脱般的、冰冷的笑意。 末日已至。 王已先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