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旧仆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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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穴深处，凝固的空气仿佛拥有了实质的重量。每一口呼吸都如同吞咽着浓稠的、掺杂着冰冷铜锈颗粒和滚烫血腥焦糊的液态金属浆体，沉甸甸地压迫着胸腔，留下一种辛辣又腥甜、仿佛喉咙被裹了层湿锈铁皮的窒息感。李玄的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他背后的镇岳剑与降魔杵仿佛活了过来，正在焦躁不安地低鸣震颤，皮鞘与神器之间摩擦出细碎的、令人牙酸的金属蜂鸣。而他右臂上那道由纯粹星辉粒子构成的“星光之臂”，此刻更是失控般剧烈颤动着，如同最精密的罗盘靠近了毁灭性的磁暴中心！它不再是李玄意志的延伸，反而像是被洞穴深处那庞然大物强行拖拽，星辉粒子明灭不定，几近崩散！ 那股无可抗拒的牵引之力，其源头正是那座如同沉寂山岳般矗立在洞穴核心的——青铜巨人！ 它高达十丈的身躯流淌着一种时光沉淀下的、浓重到近乎凝固的幽绿锈色，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如同古老兵器创伤般粗犷、狞厉的铸造纹路。李玄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巨人胸膛中央镶嵌的那枚异物——那枚直径足有磨盘大小、散发着纯粹、原始、却又带着狂暴破坏气息的恐怖星核！星核本体如同最深邃的黑曜石，但内部却充盈着不断流淌、旋转、燃烧的液态星辰光辉！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如同濒死巨兽皮肤上的最后皲裂，布满了星核表面，从那些裂缝深处，间歇性地泄露、喷涌出足以刺伤灵魂的炽白光线！这泄露的力量，正是造成神器共鸣、星光手臂失控的元凶！ 而在那宏伟而狰狞的巨人脚下，那片被巨人腿部流淌下的铜锈染成大片诡异苔绿的潮湿地面上，一个李玄最不想在此刻此地看到的、也是最让他心如刀绞的身影，正被粗如幼儿臂膀的青铜锁链，贯穿了四肢大穴，以一种屈辱而绝望的跪姿禁锢着！ 江小鱼！ “小……鱼……” 这两个字如同破碎的瓷器，在李玄喉间摩擦着，几乎无法成声。 挚友的头颅低垂着，曾经充满跳脱生气的脸上，如今只剩下如同被时间风化剥离了所有血肉纹理的、一种僵硬得如同石雕般的苍白。最恐怖的是他的天灵盖——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圆形创口被粗暴地切开，边缘翻卷着暗红色的烂肉与新生的、细小的金色晶体。七根闪烁着邪异暗金光芒、表面蚀刻着无数细密符文的金针，深深地、没根钉入那个创口之中！那些金针并非独立存在，它们尾部延伸出的，是由江小鱼正在被强行晶化的脑组织转化而成的、浑浊半透明如劣质琥珀般的物质导管！这些导管如同恶意的脐带，扭曲盘旋着向上延伸，最终牢牢地、贪婪地吸附在青铜巨人覆盖着厚重锈斑的脚踝关节处！一种肉眼可见的、污浊的暗金色能量流正在通过导管源源不断地从江小鱼体内抽离，注入那青铜的庞然巨物之中！ “……欢……迎……” 毫无征兆地，如同生锈的铰链被强制拉动，江小鱼那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动作僵硬得令人牙酸！ 一双燃烧着毫无人类温度可言的、纯粹毁灭性意志的金色火焰的眼睛，猛然睁开！那火焰的核心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无限贪婪与侵占性的疯狂！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如同木偶被操控、由提线木偶师暴力扯开下巴才能形成的、极度不自然的、扭曲扩大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江小鱼本人的熟悉味道，只有一种来自深渊的、充满恶意的嘲弄。 “……天狼大人……”江小鱼（或者说占据他肉身的存在）用一种混杂了无数种声线的诡异噪音嘶哑地发音，像是千百个濒死的囚徒在墓穴深处同时呐喊。阿史那刹那冰冷阴鸷的腔调是主旋律，其下隐隐滚动着天狼那蛮荒意志的低沉咆哮，甚至……在最深处，仿佛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微子苍老、破碎的叹息这多重声线叠加，比任何单纯的威胁更令人毛骨悚然！ “……等您……多时了……” --- 星斗炼城与背叛之诱 “住口！”李玄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在狭窄的空间内炸响，却瞬间被粘稠沉重的空气和洞壁上渗出的湿冷水珠所吸收吞噬！他手腕一震，早已蓄满怒意的镇岳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悍然出鞘！古朴沉重的剑身嗡鸣震颤，剑锋之上，凝聚压缩的星辉如同实质的液态钻石般流淌、炸裂，瞬间驱散了巨人脚下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与邪气，将更深处的景象也猛然照亮！ 剑光照亮的瞬间，李玄的心脏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 青铜巨人的后背并非完整的青铜实体！而是……如同嫁接在某种巨大活物之上的金属造物！从它庞大如磐石的身躯背部，数十根粗如象腿、表面布满蠕动的未知金属吸盘的青铜巨管，如同庞大毒虫的口器，深深地刺入背后那坚硬的黑色玄武岩洞壁之中！隐约可见管道内部，正有节奏地、贪婪地吮吸着某种蕴藏浓烈水灵之气的、泛着微蓝流光的粘稠液体——那正是被强行从浩瀚洛河河床深处、从维系洛阳地脉水运的水脉核心中抽离、压榨出的水脉精髓！每一次吞咽抽吸，管壁都发出令人极度不适的、如同巨大肠道蠕动的闷响！ 而这恐怖能量的去向…… 李玄的目光顺着巨人宽阔如平原般的肩部，移向它低垂于腹前的、那两只如同山峰般的巨掌！ 一只手掌微微摊开。 掌心之上，并非凡物！ 那是一尊微缩得巧夺天工、连城砖纹理、坊市轮廓都纤毫毕现的洛阳城模型！ 模型并非静止。整座缩微城池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旋转不息的血色雾气之中。那雾气与城中弥漫的红雾何其相似！而更令李玄血液倒灌、灵魂冻结的是——城中每一个悬浮在现实洛阳城上空的人皮灯笼所在的位置，在模型上都清晰无比地被一个如同新鲜伤口般仍在渗血的、蠕动的红点精确标记出来！每一个红点都在微弱地搏动着，如同活体的心脏！无数红点共同构成了一个庞大复杂、覆盖全城的、令人一看之下便神魂动摇、意志沦陷的邪恶符阵结构！ “星斗炼城术！”李玄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从脚底沿着脊椎瞬间窜上头顶！“你们……你们竟要用这百万生民……将他们……活活炼祭！” “……不……”被锁链禁锢的“江小鱼”再次发出那种混合声线，它的头颅不自然地扭转了一个角度，金色的火焰双眼紧紧“盯”着李玄手中燃烧着星焰的镇岳剑，扭曲的笑容更盛。他僵硬地、如同被无形绳索提拉着般缓缓站直身体，金属锁链发出刺耳的、不堪重负的摩擦呻吟。 “……是……‘容器’……” 话音未落！ “嗤啦——！” 如同某种坚固的晶石外壳被暴力破开的声音！ “江小鱼”头顶那个被七根金针钉死的恐怖创口处，血肉与晶化的脑组织剧烈蠕动、膨胀！ 嗡！！ 七根完全没入颅内的诡异金针，此刻竟然带着细密的、如同细小闪电缠绕的金色光芒，齐齐自行向上抽离了一寸！随着金针的升起，一缕缕粘稠的、如同混杂了熔融水晶与腐烂脑浆的胶状物被金针从创口深处生生抽拉出来！它们在脱离江小鱼头颅之后，并未散落，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模具控制，瞬间在空中重组、融合！ 顷刻间！ 一幅由纯粹光线与旋转的晶体微粒构成的、极度复杂精密、充满毁灭性美感的——立体三维星图，赫然悬浮在“江小鱼”的头顶！图中星辰的运行轨迹、能量节点的连接回路、核心要窍的运转方式清晰无比！其繁奥精深的程度，远超李玄曾从任何典籍中窥见的描述！ 这正是……《周天磁极功》最高奥义——第九重天的完整运转路线图！ “看到吗……”“江小鱼”的声音骤然拔高，其中的诱惑之力增强了十倍不止！不再是刺耳的混杂噪音，反而变成了一种低沉、浑厚、带着洞穿灵魂魔力的奇异音节，直接敲击在李玄的意识深处！“……这才是……真正的……力量……”那声音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对力量的原始渴望！ 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攫住了李玄的星光右臂！如同一个溺水者被水下漩涡牢牢锁定！整个手臂被强行抬起！星辉粒子构成的指尖颤抖着、不由自主地伸向那悬浮的、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立体星图！ 指尖离那纯粹能量勾勒出的运转路线越来越近！ 星图本身也仿佛拥有生命与渴望，旋转加速，散发出的光晕如同触须般主动卷向李玄的指尖！ 就在那流转的光晕即将接触皮肤上星辉的毫厘之间—— “噗！” 一声沉闷而坚决的自残之声！ 李玄猛地用尽全身力气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如同一道刺破混沌的惊雷，瞬间击穿了那渗透心灵的蛊惑魔音！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味道的血液瞬间涌满口腔，强烈的痛楚让几近沉沦的神志为之一清！ “休想！！” 伴随着一声撕裂般沙哑的咆哮！那被强制抬起、即将触碰星图的星光右臂，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决堤般的璀璨光芒！仿佛压缩了整片星空的力量在此刻爆发！ 同一瞬间！ 早已与主人心意相通、压抑着滔天怒火的镇岳剑，带着斩碎星辰的无匹气势悍然劈下！凝固的星辉在剑锋凝聚成一道比闪电更刺眼、比雷霆更狂暴的寒芒！ 剑芒与星图轰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无数精密琉璃结构同时被震碎的哀鸣！ 喀啦——！！！ 那幅充满魅惑与毁灭气息的《周天磁极功》第九重天运转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轰然碎裂！构成其能量框架的光线与晶体瞬间崩解成亿万细碎的光点，绝望地旋转、消散于沉重的空气中！ “嗷——————————呜——————！！！” 一种绝非人类喉咙所能发出、也远超猛兽之吼的、混合了极致的痛苦、被侵犯的狂怒、以及某种蛮荒本源意志的恐怖嚎叫，从“江小鱼”的七窍深处猛烈爆发出来！同时，浓烈的、如同实质岩浆般的金色火焰，从他破裂的天灵盖创口、双眼、鼻孔、嘴巴中狂暴喷涌而出！整个人瞬间化为一具燃烧的金色火炬！ 整个禹穴空间都在这声咆哮与火焰爆发中剧震！ 如同沉睡万载的太古凶兽被彻底激怒！ 洞穴顶壁簌簌落下的不再是水滴，而是大块大块的碎石与混合着金属锈渣的泥浆！ 地面如同海面般开始起伏不定！ 那如同亘古磐石般沉寂的青铜巨人！ 眼窝深处！ 骤然亮起了两轮如同深渊炼狱开启般的巨大、冰冷的血红色光球！ 没有任何前兆！ 一只覆盖着厚重铜锈、巨大得如同山岩崩塌时落下的断崖般的青铜巨掌，带着碾碎空间的气势、裹挟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风暴、以及掌心酝酿着的一个不断旋转收缩的污黑能量漩涡，朝着刚刚力竭劈碎星图、尚未来得及调整重心的李玄—— 铺天盖地！ 悍然抓下！！ --- 断臂老兵与青铜密道 李玄瞳孔缩成针尖！他能感受到掌心那污黑能量漩涡散发出的粘稠如胶的死亡引力！这股力量绝非人力所能抗衡！强行抵挡的下场唯有被瞬间碾为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已悬于一线之际！ 嗤——！ 一道凝聚到极致、快若流光的乌芒，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从青铜巨人庞大身躯投下的、那片最为浓重的阴影深处激射而出！ 那并非能量光束！ 而是……一截通体包裹着浓绿铜锈、散发着极寒死气的青铜短钉！ 角度刁钻！时机妙到毫巅！ “铛————！！！！” 一声远超打铁撞击、如同两座青铜古钟以最大力量对撞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撞击点迸射出海潮般汹涌扩散的炽白与污浊混杂的能量乱流，席卷整个洞穴空间！ 青铜短钉如同钉进腐木的烧红铁锥，精准无比地狠狠凿击在巨人抓向李玄的那只手腕关节的连接缝隙处！火星如同节日喷发的烟花四溅！ 奇迹般地！ 那蕴含着灭世伟力、眼看就要将李玄吞噬的青铜巨掌，被这凝聚于一点的精纯物理打击所蕴含的强悍动能震得微微偏了半寸！巨大的掌风如同刮骨的钝刀擦过李玄的身体，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就是这电光火石的半寸距离！ 给了李玄一线生机！ 他只来得及就地一个狼狈不堪的翻滚！ “轰隆——！！！” 巨大的手掌如同天神之锤砸落地面！ 整个洞穴的地面如同遭受重锤敲击的鼓面，猛地向上剧烈隆起一个恐怖的弧度！ 李玄刚才站立的地方已化为一个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熔化的岩石与青铜残屑的巨大掌坑！ 掌坑边缘剧烈喷涌着地下暗河的浊水和灼热的气体！ “快走！这边！” 一个干涩嘶哑、如同两片生锈铁片在摩擦的声音，压过洞穴隆隆的回响，急促地从刚才乌芒射出的黑暗角落传来！ 李玄惊魂未定，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佝偻而瘦小的身影，如狸猫般敏捷地从一块覆盖着厚厚金色苔藓的巨石后窜出！来人披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褴褛到挂满丝丝缕缕布条的破烂道袍，动作却异常矫健！月光（如果这地底还有所谓月光）透过洞顶坍塌孔洞投下的一丝黯淡光线下，照见了来人的左臂——自手肘以下，竟空空荡荡！ 一张刻满风霜、如同刀劈斧凿般坚硬、布满深刻皱纹的老脸，上面是李玄此生难忘的熟悉轮廓！尽管岁月侵蚀、尽管饱经磨难、尽管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本源的焦灼光芒，但他绝不会认错！ 是……那个当年在家族商队覆灭的血夜中，曾挡在他身前、血染残刀的护卫统领——赵三！ “赵……赵叔！” 李玄惊愕失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从小看着他长大、如父如师、应该在十年前就已战死的老人，怎会出现在这最黑暗的核心绝地！ 老者根本没空回答！他仅存的独臂快如闪电地在破烂道袍里一抹，抽出三张边缘已有破损、但上面用鲜红朱砂刻画着复杂晦涩符箓的黄色纸符！动作如同演练了千百遍，在“江小鱼”全身金色火焰喷涌、扭曲嚎叫、眼看又要重新催动巨人或爆发出更恐怖力量的关键瞬间！ “嗤！嗤！嗤！” 三张符箓被他用独臂灌注内劲，如同三颗灼热的流星，精准无比地、带着破邪的锐气，瞬间粘附在“江小鱼”的额心、以及左右太阳穴的位置！ 符箓沾体的刹那！ 刺眼的血光从朱砂符文上爆开！如同三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无形的邪恶束缚之上！ “江小鱼”身上狂喷的金色火焰骤然一滞！那贯穿天灵盖、尾部连接着脑髓转化导管的那七根诡异金针，仿佛遭遇了克星，剧烈地高频颤动起来，发出如同万鬼齐哭的刺耳嗡鸣！针体表面的暗金符文明灭不定！“江小鱼”扭曲失控的动作竟被暂时压制住了大半，只剩下喉咙深处发出令人脊背发寒的低沉咕噜声！ “跟我来！！” 赵三的声音急促得没有任何停顿！他一步抢到李玄身边，布满老茧、沾染着污秽铜锈和不知名黑色液体的独臂，猛地攥住了李玄尚在颤抖的左手手腕！力道之大，如同铁钳！这力量之大，远非当年！ 赵三不由分说，近乎粗暴地将李玄拽向了洞穴侧壁方向一处布满扭曲裂痕、覆盖着浓密发光苔藓、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坚硬岩壁！ 就在他们转身奔逃的瞬间！ “轰！！！” 又是一块足有磨盘大小、内部裹挟着无数碎裂人骨化石的巨石，挟着毁天灭地的势头，从洞穴穹顶的裂缝中狠狠砸下！几乎擦着李玄的后脚跟砸落在他们刚离开的位置！激起的冲击波将两人狠狠向前推了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