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长月烬明（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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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幻境，应声而碎。 那一声源自神魂深处的怒吼，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力量，将缠绕着叶冰裳的怨念、不甘与绝望，尽数震成了齑粉。 眼前那张牙舞爪的过去，那些让她痛彻心扉的冷漠与背叛，如退潮般迅速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幕温暖的画面。 是温泉山庄里，那人为她亲手布菜时，眼里的笑意。 是芳华殿中，那人手把手教她写字时，指尖的温度。 是她生辰之日，那人点亮满天烟火，对她说“以后每年都陪你过”时，璀璨如星辰的眼眸。 那些才是真实的。 那些温暖，才是她如今拥有的一切。 她叶冰裳的命，早已不是那幻境中任人践踏的浮萍。她的命，握在自己手中，更与那位将她从泥沼中拉起的公主殿下，紧紧相连。 “轰！” 一股沛然的灵力，以叶冰裳的身体为中心，猛然爆发开来，席卷了整个院落。院中的枯枝“簌簌”作响，门窗被这股气流冲击得“吱呀”作响。 守在门外的萧凛脸色一变，这股灵力波动，纯粹而锋锐，远胜从前。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是……要突破了” 澹台烬依旧沉默地立在一旁，月光勾勒着他冷峻的侧脸，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看穿门板，直视内里的一切。 他能感觉到，那股属于叶冰裳的气息，正在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变得更加凝实，也更加强大。 这股力量，是为了守护姐姐而存在的吗 若是，那便留着。 若不是…… 他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一闪而逝的幽光。 房间内，萧晴萱早已退到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设下的那道护住叶冰裳心脉的仙力，此刻如同一座坚固的堤坝，任由那狂暴的灵力在叶冰裳体内冲刷奔涌，却始终牢牢护住她的生机。 半个时辰后，那股激荡的灵力终于缓缓平息，尽数收敛回叶冰裳的体内。 一切，重归寂静。 “吱呀——” 房门从内被拉开。 叶冰裳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长裙，发髻未梳，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她身上没有半分病气，反而在月华的映照下，肌肤莹润，自生光华。最惊人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曾总是带着一丝谨慎与疏离的眸子，此刻清澈明亮，宛若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其中蕴含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自信。 筑基期。 她成功了。 萧凛看得有些痴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叶冰裳，仿佛一块蒙尘的美玉，终于洗去了所有尘埃，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彩。 然而，叶冰裳的目光，却越过了他，径直落在了萧晴萱的身上。 在看清萧晴萱那张带着浅浅笑意的脸庞时，叶冰裳眼眶一热，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与后怕。她快步上前，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萧晴萱。 “公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属于我叶冰裳的未来。 萧晴萱被她抱得一个趔趄，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这丫头，平日里沉稳得像个小老太太，没想到也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她柔声安慰道，“勘破心魔，是大好事。以后，你就是真正的修士了，这世间，再没什么能轻易困住你。” 叶冰裳用力地点了点头，缓缓松开了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已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殿下，老臣……”不远处的叶大将军和叶老夫人见状，连忙凑了上来，想说些场面话。 “行了。”萧晴萱却懒得听他们啰嗦，直接摆了摆手，“冰裳既已无碍，本公主也该回宫了。至于府上那位二小姐……” 她目光一冷，扫过叶家二老，“禁足一个月，抄写《女诫》百遍。若再让本公主知道她不知悔改，就不是跪在院子里这么简单了。” 叶大将军和老夫人哪敢说个不字，连连称是。 萧晴萱不再理会他们，对叶冰裳道：“你刚突破，境界未稳，好生歇着。有什么事，随时派人来宫里寻我。” 说完，她便带着澹台烬，在一众叶府下人敬畏的目光中，施施然地离去了。 夜深人静。 叶冰裳的院子里，只余一盏孤灯。 翠萍早已歇下，叶冰裳却毫无睡意。她盘膝坐在榻上，巩固着刚刚突破的修为，但脑海中，心魔幻境里的那一幕幕，却依旧清晰得仿佛昨日。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像是一片落叶。 叶冰裳双目猛地睁开，眼中厉色一闪：“谁”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中央。他穿着一身夜行衣，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是我。”澹台烬的声音，低沉而冷冽。 叶冰裳看清来人，心中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她从榻上下来，对他行了一礼：“不知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澹台烬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今晚，很不对劲。” 叶冰裳心中一凛。 “你抱着姐姐的时候，说的那句‘谢谢你’，不只是在谢她为你护法。”澹台烬缓缓说道，他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你在怕。你在后怕，仿佛……经历了一场没有她的噩梦。” 叶冰裳的指尖微微蜷缩。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个被公主殿下从泥潭里捞出来，同样改变了命运的人。她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大胆的念头。 或许，她应该告诉他。 因为他们，是这世上唯二因公主的出现，而偏离了原本悲惨轨迹的人。他们有着共同的，无论如何也要守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