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大梦归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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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 自古以来，这里便是蛮荒与禁忌的代名词。 天空是常年不散的铅灰色，大地是龟裂的暗红色，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浸透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腐朽与硫磺的气味，吸入肺中，便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这里没有寻常的草木，只有一些扭曲怪异、仿佛骨骼般的枯树，在死寂的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卓翼轩和他的父亲带领他麾下最精锐的三十六名“天罡卫”，正行走在这片绝地上。 他们是缉妖司的王牌，每一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狠角色，武艺高强，意志坚定。他们身披特制的玄铁甲，手持淬炼过符文的破甲刃，腰间挂满了各种对付妖物的法器：镇魂铃、缚妖索、驱邪香…… 然而，一踏入大荒的范围，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士们，还是感到了彻骨的不安。 这里的气息太过压抑，那股无处不在的戾气，像是有形的梦魇，不断地侵蚀着他们的心智。耳边时常会响起莫名的低语，眼前会闪过逝去亲友的幻象。若非他们个个心志坚如磐石，恐怕早已精神崩溃。 “轩儿，这里不对劲。”卓父凑到卓翼轩身边，压低了声音，“这鬼地方的邪气，比咱们剿过的任何一个妖窟都重百倍。我感觉我的心跳一直在加速，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卓翼轩何尝不是如此。他体内的气血翻涌不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他的经脉。他紧了紧腰间的佩刀，沉声道：“都打起精神！结‘锁心阵’，收敛心神，不要被外邪所侵！我们的任务是探查，不是死战，找到朱厌的踪迹，评估其威胁，立刻回报公主！” “是！” 三十六人立刻变换阵型，以内力相连，形成一个循环往复的能量场，将那股侵蚀心神的戾气隔绝在外，众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他们循着巨大的脚印和焦黑的土地，一路向大荒深处追踪。越是深入，那股暴虐、疯狂的气息就越是浓烈，仿佛前方蛰伏着一头足以吞噬天地的洪荒巨兽。 终于，在一处开阔的盆地中，他们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幅让他们永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盆地中央，一头高达十余丈的巨猿，正背对着他们，蹲踞在一座被夷为平地的哨站废墟上。它通体覆盖着长而杂乱的灰白色毛发，唯有双足，赤红如血。它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就如同一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它的周围，黑色的戾气几乎化为实质，如同粘稠的沼泽，将方圆百丈的地面都染成了墨色。那些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挣扎的魂魄，发出无声的哀嚎。 “……这就是朱厌。”卓翼轩的声音干涩无比。 亲眼所见，他才真正理解了公主那句“你们不是它的对手”意味着什么。这已经不是妖物，而是天灾。凡人的力量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撤退。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从他脑中冒出。公主的命令是探查，不是送死。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情报，这头朱厌的恐怖，远超任何文字的描述。必须立刻回去，请公主定夺。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达撤退手令的瞬间，那头巨猿，动了。 它缓缓地转过身来。 “轰！” 所有天罡卫的脑海中，都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扭曲的五官挤在一起，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疯狂。它的双眼，不是寻常的红色，而是两团燃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火焰，从中投射出的，是足以让神佛都为之动容的暴戾与绝望。 “吼——！” 一声咆哮，并非从它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音波所及，天罡卫们结成的“锁心阵”瞬间崩溃！ “噗！” 十几名修为稍弱的卫士当场口喷鲜血，脸色煞白，眼神涣散，显然心神已遭重创。 “稳住！！”卓翼轩目眦欲裂，强忍着脑中针扎般的剧痛，怒吼道，“结‘天罡伏魔阵’！快！” 天罡卫们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便身受重创，依旧凭借着本能与无数次的演练，迅速变换方位。三十六人以北斗七星之位为基，引动天地间的微弱正气，化作一道金色的光网，朝着朱厌当头罩下。 这是缉妖司压箱底的阵法，曾用它困住过修行近千年的大妖。 然而，面对这头被戾气完全侵蚀的朱厌，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 金色的光网刚刚触碰到朱厌周身的黑色戾气，便如同冰雪遇到了烙铁，发出一阵“滋滋”的刺耳声响，迅速消融、溃散。 朱厌似乎被这个小小的挑衅激怒了。它那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眸扫过众人，巨大的手掌猛地向地面一拍！ “轰隆！” 整个盆地剧烈震颤，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以它的手掌为中心，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开来。一股混杂着戾气与土石的冲击波，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出。 “散开！”卓翼轩嘶声大喊。 可一切都太晚了。 冲击波的速度远超他们的反应。首当其冲的七八名天罡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身上的玄铁甲便如同纸糊的一般寸寸碎裂，整个人被那股狂暴的力量撕成了漫天血雾。 鲜血，染红了这片本就暗红的土地。 “老三！！” “王二狗！！” 撕心裂肺的吼声在幸存者中响起。这些平日里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此刻双目赤红，泪水混合着血水滚滚而下。 “畜生！我跟你拼了！”卓父狂吼一声，他扔掉了手中的盾牌，双手握住背上那柄比他小腿还粗的重剑，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如炮弹般冲了出去。 “父亲！回来！”卓翼轩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