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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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解领命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地牢的阴影之中。 他走了。 刑架上,那个名为巴图鲁的匈奴死士,眼中的凶光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恐惧。 纯粹的,被碾碎成齑粉的恐惧。 “狼奴和苍蝇”四个字,像两柄烧红的铁钳,烙穿了他的灵魂,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再无侥幸。 “是郎官署!议郎,李当!”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 “他奉广川王刘越之命,命我们在驿站设伏,刺杀陛下!” “事成之后,助我等返回草原,封王拜侯!” “长安城里所有的联络、金银、兵刃,全是他一手操办!” 巴图鲁嘶吼着,涕泪横流,再无半分草原勇士的凶悍,像一条被人抽去脊骨的丧家之犬。 廷尉张汤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看向软榻上那个女人。 自始至终,她神情平静,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没有动用一件刑具。 没有说一句恐吓之言。 只用了两个词,一张纸。 一个意志如铁的匈奴死士,便彻底灰飞烟灭。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刘彻一直站在审讯室最深的阴影里。 一言不发。 中行说,先帝的出塞宦臣。 广川王刘越,他的亲弟弟。 郎官署李当,他的朝臣。 三方勾结,狼狈为奸,刺杀君父。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当“李当”这两个字从巴图鲁嘴里吐出的瞬间,刘彻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彻底消失。 他走出阴影。 脚步声不大,却让铁石心肠的廷尉张汤,心脏都随之狠狠一缩。 他没有看地上那滩已经毫无价值的烂泥。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只落在卫子夫的身上。 “来人。”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却让整个地牢的空气都凝固成了冰。 公孙敖的身影如一道沉默的铁墙,无声地出现在门口。 “臣在。” 刘彻解下腰间那柄盘龙佩剑。 那柄剑,象征着帝国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看也不看,反手扔了过去。 “持朕佩剑,率羽林卫,包围郎官官署。”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淬着能将骨头冻裂的寒冰。 “将李当,及其满门,给朕拿下。” “府内所有文书、金银,一律查抄封存。” “反抗者,格杀勿论。” 公孙敖单膝跪地,稳稳接住那柄尚带着帝王体温的佩剑。 剑身很沉。 沉得,是帝王的滔天怒火。 “臣,领旨!” 公孙敖起身,转身。 就在他即将踏出地牢门口的瞬间。 “唔……” 一声极轻的,被死死压抑住的闷哼,从软榻上传来。 卫子夫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想坐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子夫!” 刘彻的理智,在那一刻轰然断裂。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她身体滑落前,将人死死搂进怀里。 怀中的身体滚烫,气息却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卫子夫脸色苍白如雪。 左肩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血迹再次汹涌地渗出,瞬间染红了月白色的寝衣。 后怕袭来! 滔天的后怕与无处宣泄的怒火,在他胸中疯狂交织,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成灰。 他身上散发出的暴戾之气,让廷尉张汤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刘彻没有对空嘶吼。 他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眼,死死盯住张汤。 “传太医” 他的声音嘶哑,像濒死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咆哮。 “三息之内,朕要见到人。” “她若有差池……” “朕要你的廷尉府,为她陪葬!” …… 夜色如墨。 长安城的大街上,三百骑兵卷起一阵死亡的旋风。 人衔枚,马裹蹄。 三百名羽林卫精锐,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无声地涌向郎官官署。 公孙敖一马当先。 火把的光,照亮了他年轻而冷酷的脸。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天子佩剑。 “奉陛下旨意,捉拿逆贼李当!” “挡者,死!” 府门被战马轰然撞碎。 哭喊声,求饶声,刚刚响起,便被淹没在钢铁的洪流中。 李当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 当他看见公孙敖手中那柄象征着天子亲临的龙纹佩剑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一股恶臭,自他胯下弥漫开来。 “公,公孙大人,臣,臣冤……冤枉……” 公孙敖没有理他。 他挥了挥手。 两名羽林卫上前,用破布堵住李当的嘴,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到一旁。 查抄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不到半个时辰。 一只藏在书房暗格里的鎏金宝箱,被抬了出来。 箱子打开,满室金光。 金银珠宝之上,是十几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 每一封信的火漆上,都烙着一个清晰的印记。 ——广川王宫。 铁证如山。 公孙敖拿起一封信,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转身,对一旁的长安令属官下令。 “封存所有证物。” “李当一族,凡涉事者,无论男女老幼,一并收押。” “听候陛下发落。” …… 兰林殿内,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刘彻站在殿外,一动不动。 玄色的衣袍上,溅了几点暗红的血,早已干涸,像几朵破碎的梅花。 公孙敖的身影出现在廊下。 他盔甲未卸,身上还带着夜的寒气与杀戮的血腥。 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倒在刘彻面前。 “陛下。” “李当及其族人,共计七十三口,已尽数收押。” “此为从其府邸搜出的,与广川王来往的密信。” 他双手高高举起一个木匣。 刘彻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穿过门扉,望向殿内那一片昏黄的烛火。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太医令满头大汗地走出来,跪倒在地。 “陛下,卫夫人肩伤迸裂,失血脱力,幸而救治及时,已无大碍。” “只是……只是夫人心神耗损过巨,意志似有不妥,不愿醒来。” 刘彻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挥了挥手。 “退下。” “是。” 太医令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刘彻这才接过公孙敖手中的木匣。 他打开,拿起一封信。 指尖抚过上面“广川王印”的火漆。 他没有拆开。 他转身,走进内殿。 卫子夫静静地躺在床上。 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她似乎真的睡熟了。 刘彻在床边坐下,就这么坐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紧锁的眉头。 心中的暴戾与杀气,慢慢沉淀。 化作一种更深,更冷的东西。 他俯下身。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叹息。 那叹息里,有后怕,有欣赏,更有属于同盟的冷酷。 “你的伤,换来朕的刀。” “值了。” 话音落下。 卫子夫紧闭的眼睫,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微微颤动。 一滴泪,无声地,从眼角滑入鬓间。 她知道。 这只是开始。 第一世,广川王当日的离奇暴毙,背后绝不简单。 刘越一生碌碌无为,只不过是被他人推到明面上的刀。 真正的黑手,是在淮南! 淮南王宫,那条潜伏在帝国肌体中最深的毒蛇,她定会亲手一点一点地,将它从黑暗的巢穴里引出来。 而真正的猎杀,还未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