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轮回之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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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的水流在石缝间撞出细碎的银珠,方才激烈的灵力波动像被揉皱的锦缎般缓缓舒展,混沌裂隙的雾气退潮似的向后翻涌,露出祭坛上斑驳的古纹——那是上古神魔用骨血刻下的契约,此刻正随着湮灭之钥的温热在孙悟空掌心轻轻震颤。 他望着幽昙消失的方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方才幻象里,那女子将钥匙插入归墟海眼时的神情太过清晰,眉梢眼角竟与记忆中花果山上摘桃的小猴子有几分重叠。"她到底去了哪里"他低低呢喃,声音撞在岩壁上,惊起几只灰羽的幽萤,扑棱棱掠过祭坛残破的穹顶。 "你的路还未走完。" 熟悉的汤香裹着孟婆的声音漫过来。 孙悟空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那碗氤氲的汤面泛起涟漪。 孟婆仍是那身素白裙裾,发间银簪坠着半枚残月,看不出悲喜的眼尾却多了道极淡的细纹,像是被岁月轻轻划了一刀。 禺狨王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玄色官服上的云纹在暗河微光里若隐若现。 这位三界监察使的指尖抵着腰间玉牌,那是天道赋予他监察轮回的凭证:"孟婆,你守着忘川八万年,该说的不该说的,总该给个准信了。"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青铜,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当年他在三十三重天残阵里替孙悟空挡下九道雷劫时,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孟婆的汤碗轻晃,雾气里浮出几缕血丝,转瞬又散了:"我只是个看棋的。"她抬眼时,瞳孔深处翻涌着星河倒转的幻象,"但今日可以告诉你们,这盘棋的执子人,不是湮灭之主。" 孙悟空喉结动了动,湮灭之钥在掌心烫得惊人。 他想起三百年前在焚天炉里重铸金箍棒时,炉灵曾说过"混沌本源才是真正的火",此刻体内那团沉睡的力量正随着孟婆的话苏醒,像被浇了热油的火种,在经脉里噼啪作响。 "更高的存在"禺狨王的玉牌突然泛起青光,那是天道在警示。 他皱眉按住牌面,"你是说..." "喝汤。"孟婆将碗递到孙悟空面前,雾气里飘出极淡的桃香——那是花果山后山的野桃,他当年常摘了给猴子猴孙们分。"喝完你就知道,为何七大圣的命魂会出现在归墟黑雾里,为何幽昙宁愿自毁灵识也要引你到这里。" 孙悟空盯着汤面映出的自己,眼尾的金纹比三百年前更浓了些。 他记得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二郎神的天眼曾说他"佛性藏妖骨",此刻这碗汤里的桃香,倒像极了被压在五行山下时,老猎户偷偷塞给他的半枚桃干。 "我喝。"他仰头饮尽,辛辣的汤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眼前突然炸开万千星子。 那是一片比混沌裂隙更浩瀚的星空。 孙悟空看见无数光茧在星河里沉浮,每个光茧破裂时都绽开一个世界:有龙汉初劫时神魔用骨血堆砌的战场,有天庭初立时三十三重天的金瓦映日,有妖界鼎盛时万妖朝宗的火树银花,也有他熟悉的——取经路上被金箍棒打碎的白骨精、被紧箍咒勒得头痛欲裂的自己、在花果山大喊"大圣"的小猴儿们... 所有画面都在重复,像被人按了循环键的皮影戏。 当他想触碰那个在五行山下啃桃干的自己时,指尖突然被冰锥般的寒意刺穿。 "猴子,玩得开心么"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人同时开口,又像只有一个人在冷笑。 孙悟空转身,看见星空中浮着一只眼睛,瞳孔里流转着与孟婆汤雾相似的血丝,却比那更冷,冷得能冻住混沌本源的热度。 "你以为幽昙是在帮你 她不过是我新换的棋子。"那眼睛里闪过幽昙插入钥匙的画面,"湮灭之主 他连自己的棋盘都是我画的。" "放屁!"孙悟空抄起金箍棒,却发现这方星空里他使不出半分法力。 金箍棒在掌心凝出又消散,像春天的晨雾,"老子当年能掀了玉帝的凌霄殿,就能掀了你的破游戏!" "哦"那眼睛突然凑近,孙悟空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瞳孔里被无限放大,"五百年前你以为跳出轮回了 十万年前七大圣以为能掀翻天道了 三百万年前创世青莲的残魂以为能重开天地了"它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星河颤抖,"结果呢 还不是乖乖回到我的棋盘上,当我的提线木偶" "那是他们不够狠!"孙悟空吼得喉头发腥,"老子偏要看看,是你的棋盘硬,还是我的棒硬!" "悟空!快醒过来!" 哪吒的喊声响彻云霄。 孙悟空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祭坛上,额角全是冷汗。 暗河的水不知何时倒灌,拍打着他的小腿;头顶的岩壁裂开蛛网似的纹路,碎石簌簌落下,砸在禺狨王撑起的结界上,溅起金色的火星。 "裂隙要塌了!"哪吒提着火尖枪冲过来,混天绫在身后炸成红云,"方才通天教主留的护阵符失效了,再不走咱们都得被埋在这混沌里!" 孟婆的汤碗不知何时碎在地上,汤液渗入石缝,在地面烧出焦黑的痕迹。 她望着孙悟空,银簪上的残月突然亮了,照出她眼底极淡的期许:"时间不多了。" 孙悟空低头看向掌心的湮灭之钥,混沌印记正随着裂隙的震动发烫,烫得皮肤发红。 他想起幻象里那个在五行山下啃桃干的自己,想起幽昙插入钥匙时眼底的决绝,想起七大圣在归墟黑雾里若隐若现的面容——他们的命魂,不该被锁在某个怪物的游戏里循环。 "你们先走。"他抬头时,眼尾的金纹亮得刺眼,"我去归墟海眼。" 禺狨王的结界猛地一颤,他抓住孙悟空的手腕,玄色官服被碎石划开道口子:"混沌裂隙塌了会连带着归墟一起震,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那我就把死路走成活路。"孙悟空甩开他的手,金箍棒在掌心凝出金光,"当年被压五行山时我没死,被红孩儿烧时我没死,被紧箍咒勒得快疯时我也没死——"他冲禺狨王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这混沌里能弄死我的东西,还没生出来呢。" 哪吒的混天绫突然缠住他的腰:"我跟你去!" "不行。"孙悟空反手按住他的手腕,混天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当年在陈塘关,小哪吒举着糖葫芦说"大圣你吃不吃"时的温度,"你得回天庭报信,告诉玉帝...告诉所有还在局里的人,有人在玩我们的命。" 暗河的水突然掀起一人多高的浪头,禺狨王的结界出现裂痕。 他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块玉牌——那是他作为监察使最后的凭证:"拿好,这能帮你在归墟里撑半柱香。" "谢了。"孙悟空接过玉牌,转身冲进暗河。 浪头劈头盖脸砸下来,他却觉得从未如此清醒。 湮灭之钥在掌心发烫,混沌本源在体内翻涌,他听见那道冰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会后悔的。" "老子这辈子,就没后悔过。"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望着裂隙深处渐浓的黑雾——那是通往归墟海眼的方向。 暗河的浪头卷着他向前冲,身后传来哪吒的大喊:"悟空! 要是撑不住就喊我!"禺狨王的声音被水声淹没,只隐约听见"小心心魔"。 孟婆的汤雾不知何时漫过来,裹住他的脚踝,像极了当年菩提祖师在他头上敲三下时的温柔。 孙悟空握紧湮灭之钥,望着前方越来越浓的黑雾,眼底的金纹连成一片。 他知道这一去可能有去无回,可能被归墟的黑雾啃噬得连灵识都不剩,可能永远见不到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 但幻象里那个在五行山下啃桃干的小猴子,那个在取经路上被紧箍咒勒得流泪的自己,那个在七大圣聚义时喝得烂醉的齐天大圣——他们都在等他。 等他掀了那怪物的棋盘,等他在轮回之外,给所有人,一个真正的答案。 暗河的浪头将他推进黑雾的刹那,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像春雷,像当年在花果山喊出"齐天大圣"时,所有猴子猴孙们的欢呼。 "走着瞧吧。"他低笑一声,湮灭之钥的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暗河的浪头裹着碎石砸在孙悟空后背,他却像块沉在河底的顽石,逆着水流一步步往黑雾最浓处跋涉。 湮灭之钥在掌心灼出红痕,却比不过胸腔里翻涌的热——那是混沌本源被彻底唤醒的灼痛,像有团活火在啃噬经脉,却也让他的每寸血肉都清晰感知着这方天地的虚妄。 "悟空!"禺狨王的呼喊被浪声撕成碎片。 他站在祭坛边缘,玄色官服已被碎石划得千疮百孔,玉牌在掌心攥出青白指节。 方才孙悟空甩开他手腕时,他触到了那层滚烫的混沌气息——那不是普通的神力,是能撕裂天道法则的原始之力。 作为三界监察使,他比谁都清楚,这力量若失控,别说归墟,连三十三重天都会被掀个底朝天。 可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咽下那句"小心那笑声里的诡谲"。 七百年前在三十三重天残阵,他替孙悟空挡雷劫时便明白,有些路,只能由持棒者自己走。 哪吒的混天绫还缠在孙悟空腰上,红绫被暗河冲得猎猎作响。 少年眼眶泛红,火尖枪的枪头几乎要戳进石缝里:"你说过要教我怎么把火尖枪耍得比金箍棒还响!"他声音发颤,却在触及孙悟空眼底金纹时泄了气——那是当年大闹天宫时,面对十万天兵都不曾退半步的光。 混天绫缓缓松开,像只恋巢的鸟最后蹭了蹭他手背,"要是那怪物敢伤你..."少年抹了把脸,转身时火尖枪划出火星,"我就烧了他的老巢!" 孟婆站在祭坛阴影里,素白裙裾沾了暗河的水,银簪上的残月却愈发明亮。 她望着孙悟空的背影,喉间溢出极轻的叹息——那碗混着桃香的孟婆汤里,她偷偷融了半缕创世青莲的残魂。 八百年前她在归墟海眼见过那株青莲最后一瓣花瓣凋零,那时它说:"下一个破局者,会带着花果山的桃香来。"此刻看着那抹金纹渐远,她指尖拂过腕间一串骨珠——那是十万年前七大圣聚义时,禺狨王亲手串给她的。 裂隙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顶部的岩壁如被巨斧劈开,数吨重的石梁砸向暗河。 孙悟空抬头,金箍棒已化作丈八长棍横在头顶,混沌本源裹着金光轰然炸开,石梁在接触棍身的瞬间碎成齑粉。 他抹了把脸上的石屑,却听见那道熟悉的笑声穿透黑雾,像无数根冰针刺进耳骨:"猴子,你以为掀翻棋盘就能自由 当年创世青莲这么想,十万年前的七大圣这么想,现在轮到你了——"笑声陡然拔高,震得暗河倒卷成瀑,"可最后呢 他们的骨血都成了我棋盘的墨!" 孙悟空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声音与幻象里那只眼睛的声线完全重合,连冷笑时的尾音都带着同股阴毒。 他握紧湮灭之钥,钥匙上的古纹突然泛起血色,竟与笑声中的韵律产生共鸣——原来这把传说中能湮灭轮回的钥匙,竟是那存在亲手锻造的锁 "老子偏要做块硌牙的石头!"他吼着跃向黑雾最浓处,金箍棒抡出的金光在雾中撕开条通道。 暗河的浪头突然凝固,所有碎石悬在半空,连时间都像被按了暂停键。 那笑声却更近了,近得他能听见对方喉间的笑意:"你以为幽昙为何自毁灵识 她的命魂早被我炼成引魂钉,专等你这条傻猴子上钩——"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翻涌如沸。 孙悟空脚步一顿,看见雾气深处浮起个模糊的身影,月白裙裾被暗河的风掀起一角,腕间红绳若隐若现——那是幽昙的衣裳。 他记得三日前在鬼市,这女子蹲在卖糖葫芦的摊前,红绳上的银铃撞出脆响:"大圣,这糖渣像不像花果山的桃花"此刻那身影被黑雾裹着,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 裂隙的震动突然加剧,禺狨王的结界"轰"地破碎,碎石如暴雨砸下。 孙悟空回头,正看见哪吒扑过去护住孟婆,禺狨王的玉牌在掌心爆成碎片——那是他用天道凭证换的最后半柱香。 "走!"他对同伴吼道,转身时湮灭之钥的光刺破黑雾,将那道模糊的身影映得更清。 幽昙的脸终于从雾里浮出来,眼尾有泪,唇动了动,却被那笑声盖过:"欢迎来到真正的棋盘,齐天大圣。" 暗河的浪头重新翻涌,将孙悟空卷进黑雾深处。 最后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所有轰鸣,也听见幽昙的声音混在风里,轻得像片落在金箍棒上的桃花:"小心...他在你..." 话音戛然而止。 黑雾彻底吞没了他的身影,只余那道笑声在裂隙深处回荡,与幽昙未说完的话纠缠在一起,像根细针,扎进了所有人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