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嘎嘎盛宴
乱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1994年10月25号 十月的尾巴扫过闽南，秋天终于显露出它温和的面貌。阳光不再像盛夏那般灼人，带着一种慵懒的金黄，透过溪尾镇幼儿园里开始泛黄的榕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木干燥气息，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带来几丝凉意。 陈野百无聊赖地在校园里溜达。中班开学快两个月了，日子就在唐晓白和林子豪时不时的“川闽方言大战”以及哼哈三将的咋咋呼呼中滑过。自从那次着名的“足球争夺战”后，李老师分别找了双方家长，两个小家伙在老师和家长的“监督”下，互相板着小脸说了声“对不起”，算是表面和解。但火药味可没完全散去，时不时还能在某个角落听到唐晓白清脆的“宝气！”或者林子豪愤恨的“凭什么啊！”。 此刻，陈野溜达到滑梯旁，正好看见林子豪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滑梯出口的平台上。小胖子没像往常那样活力四射地爬上滑下，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蹭着地面，圆乎乎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和“想玩”。 “喂，林子豪，”陈野走过去，随口问道，“看到唐晓白和江晚她们没”他估摸着那帮人肯定又聚在一起玩什么了。 林子豪闻声抬起头，看到是陈野，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他撇撇嘴，抬起胖乎乎的手指，不怎么情愿地指向教学楼后面：“喏，在那边，空地上。”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愤懑和不平，“又在玩……哼！”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鼓起的腮帮子和用力踢了一脚小石子的动作，充分表达了他的情绪——估计又是想加入被唐晓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陈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看眼前这个因为踢足球被“夺权”还屡遭排斥而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小胖子，心里难得地掠过一丝微妙的同情。踢足球本来是男孩子热衷的游戏，结果球被“收缴”了不说，连玩的权利都被那个川妹子“霸占”着不让他加入，想想是挺没道理的。不过……陈野很快把这丝同情压了下去，他可不想卷入这幼儿园级别的“战争”。 “哦。”陈野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转身朝教学楼后面的空地走去。 绕过墙角，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想象中的激烈足球赛并未上演。那个引发过“战争”的瘪足球，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空地边缘的草地上，像个被遗忘的配角。 真正的“战场”在空地中央。只见唐晓白、江晚，还有哼哈三将里的阿金和阿土，正撅着小屁股，蹲在一片沙土地上，忙得热火朝天！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小木片、破瓦片或者干脆用手，在沙地上奋力地挖掘、堆砌，小脸上沾着沙粒，神情却无比专注和兴奋。 “晓白，江晚，”陈野走近，好奇地问，“你们在挖什么宝贝呢”他扫了一眼被冷落的足球，心想这群小家伙的兴趣转移得可真快。 唐晓白闻声抬起头，脸上沾了几道沙痕，像只小花猫。她看到是陈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得像秋日暖阳的笑容：“瓜皮头！是你嗦！快过来！快过来看！”她兴奋地朝陈野招手，完全忘记了之前陈野拒绝加入足球游戏的“前科”。 江晚也抬起头，看到陈野，小脸上立刻漾开甜甜的笑意，眼睛弯成了月牙，用力地点点头，小手指着面前的沙盘，似乎在无声地附和唐晓白。 陈野被她们的热情感染，也带着点好奇走了过去。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能让这群小家伙把足球都抛弃了。 “有好东西给你看！”唐晓白神秘兮兮地说着，拉着陈野的胳膊让他蹲下，指着沙地上被他们精心布置出来的一片区域，小脸上满是自豪，笑得像朵盛开的太阳花，“瓜皮头，请你吃这个噻！吃莽莽（吃饭饭）！还有嘎嘎（肉肉）吃呢！” “吃莽莽嘎嘎”陈野一头雾水，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看去。 这一看，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感觉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眼前哪里是什么“好东西”或者“美味佳肴”，分明是一顿极其丰盛……却又完全由大自然馈赠的“沙子盛宴”！ 只见沙地上，被他们用小木片和瓦片精心“规划”出了几个区域： 一个用扁平石头当“盘子”的区域，里面堆着细细的、被刻意抹平的湿沙子，上面还点缀着几颗小小的、圆润的白色鹅卵石——这大概就是“米饭”和“珍珠丸子” 旁边一个稍大的“盘子”（一块破瓦片），里面是堆成小山状的、混合着枯草叶的粗糙沙子，上面插着几根细短的小树枝——这想必是某种“炒青菜”或“干草拌饭” 最“豪华”的是一堆被拍得比较紧实的沙堆，顶上放着一块相对扁平、颜色深一点的小石头——唐晓白正指着它，得意地宣布：“看！红烧嘎嘎（肉肉）！香得很！” 更离谱的是，这些“菜肴”周围，还散落着不少小石子、小瓶盖、甚至几片枯树叶，大概充当着配菜、调料或者装饰品。 江晚在旁边看着陈野有些呆滞的表情，捂着小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显然觉得非常有趣。 “怎么样巴适（舒服/安逸/好）不”唐晓白完全没察觉陈野的“头痛”，依旧沉浸在厨神般的自豪感里。她目光扫过她的“杰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挪开一点，露出沙地边缘一个被半埋着的、透明的塑料小药瓶（大概是哪个孩子落下的）。 瓶子里，赫然有一条细细的、正在微微扭动的……蚯蚓！ “啊！还有这个！”唐晓白献宝似的拿起那个小瓶子，凑到陈野眼前晃了晃，里面的蚯蚓受惊般蜷缩了一下，“这个是鱼摆摆最喜欢吃的！我们挖石头的时候看到的，好大一条哦！给你加菜！”她笑得一脸纯真，仿佛送上的是顶级鱼子酱。 陈野看着瓶子里那扭动的、泥土色的“加菜”，感觉胃部一阵微妙的抽搐。他强忍着扶额的冲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就在这时，江晚从旁边捡起两根被掰得长短差不多、还算干净的小树枝，腼腆地递给陈野，软糯地说：“给…给你筷子。” 陈野看着伸到眼前的“筷子”，再看看地上那盘盘“珍馐”，以及瓶子里那位扭动的“贵宾”，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土和秋草气息的空气，努力挤出一个符合四岁孩童认知的、带着点僵硬的“惊喜”笑容： “哇……真…真是丰盛啊……”他看着唐晓白亮晶晶的期待眼神，和江晚温柔的笑意，认命地接过那两根小树枝。 好吧，看来今天这顿“沙盘盛宴”，他这位“瓜皮头”是吃定了。至少，不用真的吃下去……陈野心里默默吐槽着，开始思考要不要给这些小家伙们科普一下“食物链”和“食材选择”的基本常识。 陈野看着瓶子里那位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为“盘中餐”的蚯蚓兄，又看看唐晓白、江晚等人充满期待、闪闪发光的眼睛，再看看手里这两根象征着“酷刑工具”的树枝……他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骑虎难下”。 不过，看着他们纯然快乐、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他又觉得，还是算了吧。这份沙土地里的童真“厨艺”， 拒绝会不会伤害这群小厨师纯粹的热情尤其是“川普女王”唐晓白，要是觉得不给面子，会不会又炸毛 吃吃沙子吃蚯蚓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假装这挑战的可是人类底线啊！ “呃……这个……”陈野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脱身之计，“我……我刚才在那边滑滑梯，好像看到李老师拿着一筐新玩具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皮球”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 “新皮球”唐晓白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片刻，但随即又坚定地摇头，“等哈（等一下）再去！先吃饭！我们弄了好久呢！你看阿金阿土都准备开动了！” 她指了指旁边正拿着树枝，煞有介事地对着自己面前的“沙饭”比划的阿金和阿土。 陈野绝望了。他深吸一口气，抱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心情，用树枝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自己面前那堆“白米饭”沙子。象征性地拨弄了一下，然后迅速把“筷子”放下。 “哇！好吃！太好吃了！”陈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惊喜和满足，表情管理几乎失控，“小白同学，江晚同学，你们真是太厉害了！这是我吃过最……最有创意的饭！” 他搜肠刮肚，总算想出一个比较中性的褒义词。 “哈哈！那是！”唐晓白得到夸奖，更加得意，小手一挥，“大家快吃！莫要客气！管够！” 陈野如坐针毡，一边用树枝心不在焉地搅着沙子，一边祈祷自由活动时间快点结束。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教学楼拐角处，林子豪正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往这边张望。看到陈野也深陷“沙子盛宴”的“泥潭”，林胖子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但很快又被那片热闹的“餐桌”吸引，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想加入又不敢的渴望。 陈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幼儿园的日子，真是比写《异人世界》里“全性”的阴谋还要跌宕起伏、充满未知的“美味”挑战。逃离这种“嘎嘎大餐”的社交困境，看来真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他不由得再次将目光投向温陵城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对“文明世界”的深切向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