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伤心的”林子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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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11月 自从那次惊悚的“沙盘盛宴”和扭动的“鱼摆摆加菜”之后，陈野对唐晓白小朋友的热情邀约产生了一种本能的“防御机制”。连续好几天，他都小心翼翼地绕着她走，或者在她眼睛发亮、嘴里刚蹦出“瓜皮头”三个字时，就飞快地借口“要去厕所”、“要找李老师”、“肚子突然好痛”，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至于江晚那温柔无害的笑容在唐晓白的“黑暗料理”威胁下，陈野也只能暂时狠心无视，每次都用“下次一定”搪塞过去，然后迅速转移目标，去忽悠阿金阿土他们玩点别的。 这一番操作下来，陈野感觉自己比在村委会“看图认字”对比历史事件还要费神费力。为了躲避“蚯蚓盛宴”，他最近在幼儿园里简直“日理万机”，连构思《异人世界》新章节的时间都被压缩了不少。 时间滑到1994年11月6日。天空像是被捅了个窟窿，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瞬间将溪尾镇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和哗啦啦的雨声中。这雨一下起来就没了停歇的意思，连续五天，整个世界仿佛都浸泡在湿漉漉的灰色里。幼儿园的孩子们被困在室内，只能眼巴巴地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小脸上写满了对阳光和操场的渴望。 终于，到了11月10日，星期四。肆虐了五天的大雨终于收敛了脾气，变成了温柔细密的毛毛雨。雨丝如烟似雾，悄无声息地滋润着被冲刷得格外干净的树叶和地面。虽然户外活动依然受限，但这雨势已经不影响在走廊或活动室门口透透气了。 李老师看着外面细密的雨丝，又看看教室里一群因为连日阴雨而显得有些蔫头巴脑、精力无处发泄的小家伙们，决定搞点活动振奋一下士气。她笑眯眯地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最显眼的就是那几颗包装纸印着大白兔的奶糖！ “小朋友们，今天雨小啦，我们就在教室里玩点游戏好不好赢了有糖果吃哦！”李老师的声音像带着魔力，瞬间点燃了整个教室。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眼睛齐刷刷地黏在了那袋糖果上，小脸上瞬间阴转晴，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第一个游戏是经典的“抢座位”。教室中间的空地被清理出来，李老师搬来几把小椅子，数量比参与游戏的孩子少一个，按照原本的小组分组轮流玩。音乐李老师用嘴轻唱然后喊停，没抢到座位的孩子就淘汰，最后剩下的就是赢家，能额外奖励一颗大白兔奶糖！ 游戏一开始，场面就火爆异常。音乐响起，孩子们绕着椅子小跑，眼睛紧盯着目标，小脸上全是紧张和兴奋。音乐骤停！“哗啦”一声，伴随着尖叫、欢笑和一点小小的推挤，孩子们像下饺子一样扑向最近的椅子。唐晓白动作敏捷得像只小豹子，一个矮身就稳稳占住了一个；林子豪虽然胖，但关键时刻爆发力惊人，凭借吨位和冲劲也抢到一个；江晚则靠灵活的身手和一点运气，在混乱中也坐定了。阿金和阿土就没那么幸运，第一轮就“阵亡”了，只能羡慕地看着赢家。 几轮下来，竞争越来越激烈。唐晓白和林子豪仿佛天生是对头，好几次差点为了同一把椅子撞到一起，互相瞪着眼，空气中仿佛能听到“滋滋”的电流声。最终，在最后一轮只剩下两把椅子和三个人的时候，唐晓白凭借更快的反应和一点“战术假动作”她假装冲向一把椅子，引得另一个孩子过去，自己却扑向了另一把，成功夺魁！她得意地举着那颗额外的大白兔奶糖，朝着林子豪的方向扬了扬小下巴，川音里满是胜利的喜悦：“耶！宝批龙（傻瓜），抢不赢噻！” 林子豪气得脸都红了，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接下来是表演节目环节。李老师宣布，每个勇敢上台表演的小朋友，无论表演什么，都能分到糖果，如果表演得特别棒，还能额外多得一颗！ “我要表演！” “我也要！李老师我先来！” “我先！我先！” 一听到表演也能换糖，尤其是看到李老师又拿出了几颗大白兔，唐晓白和林子豪的眼睛瞬间“绿”了！两人几乎是同时跳起来，争先恐后地举手，声音一个比一个高，恨不得立刻冲上台。 “凭啥子你先！我先举手的！”林子豪梗着脖子喊。 “爬开！你个胎神（捣蛋鬼）！明明是我先喊的！”唐晓白寸步不让，叉着腰，气势汹汹。 眼看两人又要从“糖果战争”升级为“表演序位战争”，李老师赶紧出来调停：“好了好了，晓白先举手快一点，让晓白先来，子豪第二个，好不好”她安抚地拍拍林子豪的肩膀。 唐晓白立刻像打了胜仗的小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教室前面。她手里拿着的，是那本被翻得有点卷边的《年兽》绘本——这是李老师放在图书角，被孩子们看过很多次的故事书。 “咳！”唐晓白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翻开绘本，用她那标志性的、抑扬顿挫的川普开始朗读：“很久很久以前，有只……航事（很凶）的年兽！它长着……劈婆娘（獠牙）嗯……反正就是很吓人的牙齿！还有红红的眼睛！一到过年它就出来……次人（吃人）！吓得大家都不敢粗门（出门）……” 她读得并不完全流畅，有些字不认识就含糊带过或者用川普音替代（比如把“獠牙”读成“劈婆娘”，把“凶兽”读成“航事”），声音也很大，带着一种夸张的戏剧感。但正是这份磕磕绊绊和自带方言翻译腔的“川普版年兽传说”，逗得下面的小朋友哈哈大笑。 陈野坐在下面，听着唐晓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着她因为用力朗读而涨红的小脸，也忍不住笑了。他带头，和江晚、阿金阿土他们一起，给这位“川普说书人”送上了非常热烈的掌声。唐晓白心满意足地合上书，骄傲地接过李老师递来的两颗糖（一颗基础糖+一颗“勇敢表演”糖），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还不忘朝林子豪做个鬼脸。 轮到林子豪了。他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压过唐晓白！他走到前面，深吸一口气，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开口唱起歌来！而且不是幼儿园教的儿歌！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林子豪的声音带着点小男孩特有的清亮，竟然唱得字正腔圆，调子也基本在线上！他唱的居然是张学友那首红遍大街小巷的《吻别》！ “……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 他唱得很投入，胖乎乎的小脸上表情认真，甚至带点“忧郁”（虽然在他脸上显得有点滑稽），手势也下意识地跟着歌词摆动。虽然歌词里那些“哀怨”、“前尘往事”对一个幼儿园中班孩子来说显得过于成熟和遥远，但他居然能把歌词记得七七八八，旋律也把握得相当不错！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小朋友们瞪大了眼睛，连李老师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可能不懂歌词的意思，但这旋律他们听过，而且林子豪唱得……真的很好听！ 陈野更是被震得外焦里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前面那个投入演唱的小胖子。这……这林子豪还有这手！这歌唱得，虽然稚嫩，但音准节奏都比他这个靠“前世基础”速成的吉他手唱得好多了！难道……胖子在唱歌方面真的有天赋加成而且，这歌词他是怎么记住的天天听收音机吗 一曲唱罢，教室里静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比刚才给唐晓白更热烈、更真诚的掌声！连唐晓白都忘了之前的“恩怨”，跟着用力拍手，嘴里还嘀咕着：“嘿，这个胖娃儿唱得还多安逸（不错）的嘛！” 林子豪显然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胖脸兴奋得通红，接过李老师递来的两颗大白兔奶糖（表演出色奖励），得意地瞥了唐晓白一眼，昂首挺胸地回到座位。 接下来是江晚。她有些害羞地走到前面那架小小的、幼儿园公用的电子琴旁。在陈野鼓励的目光下，她坐下，伸出纤细的手指，按下了琴键。叮叮咚咚的简单旋律流淌出来，是一首很基础的练习曲《小星星变奏》。她的指法虽然还显生涩，节奏也有些慢，但那份专注和指尖流露出的乐感，却远超同龄人。未来的大明星，底子果然不一样。这份从容和接触乐器的机会，在这个年代的普通家庭里，确实不多见。 江晚的表演也赢得了大家的掌声。 随后，又有十几个小朋友鼓起勇气上台表演。有的背古诗，有的讲笑话（虽然大家可能没听懂笑点），有的跳自编的舞蹈（像抽筋的小陀螺），有的学动物叫……每个上台的小勇士，无论表演得如何，都能收获下面小伙伴们一阵阵或惊叹、或议论、或善意的哄笑声。而其中，永远少不了唐晓白那极具穿透力的川普点评： “哇！学得像！宝批龙（傻乎乎）的猴子！” “哈哈，劈婆娘（獠牙）你学的老虎没得牙！” “胎神（捣蛋鬼），你跳的啥子舞哦像在打摆子（发抖）！” “航事（凶）！航事（凶）！这个声音好航事（凶）！” 整个教室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窗外连绵的阴雨带来的沉闷，早已被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糖果的甜香驱散得一干二净。陈野坐在热闹的中心，看着眼前这鲜活生动、鸡飞狗跳却又无比真实的幼儿园众生相，听着唐晓白那活力四射、词汇量惊人的川骂点评，再看看旁边林子豪正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唱歌时的兴奋红晕……他忽然觉得重来一世似乎也挺好，许多已经遗忘的事情再重新经历一次，然后记住，躲避“蚯蚓宴”的辛劳，似乎也值了。这雨天的糖果派对，可比他想象的有趣多了。嗯，就是林子豪那嗓子……还是让他有点耿耿于怀，胖子唱歌天赋异禀这事儿，得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