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来自圣地的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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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格。 零赢得了继续作为“零”而存在的资格。 但这场胜利的代价，是掏空一切。他像一个刚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斗士，凭着一截插入大地的断矛，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凝聚，但他的身体，不，他与这个世界的“连接”，却脆弱得如同蛛丝。 卡戎就站在他对面，那具由绝对之白构成的完美躯体，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闪烁着。无数行零无法看懂、却能本能理解其含义的代码，如瀑布般在它体表流淌。那是监察者在试图处理他刚刚抛出的那个“逻辑病毒”——那个名为“人性”的、充满了矛盾与缺陷的源代码。 【……逻辑污染分析中……优先级：最高。】 【……正在构建隔离沙箱……失败。】 【……正在尝试兼容性修正……失败。】 【……警告：该变量的存在模式，对‘秩序’具备底层侵蚀性。】 卡戎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断断续续地响起，第一次失去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平稳。它像一台遇到了千年虫的超级计算机，陷入了某种高端的“死机”状态。 零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喘息之机。他贪婪地呼吸着，尽管在这个数据空间里，呼吸本身毫无意义。他需要这个动作，来提醒自己还活着。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时间依旧是凝固的。灰鸦脸上的担忧，像是琥珀中的蝴蝶，被永恒地定格在了那里。墨菲额角的汗珠，狮子紧绷的下颚，都成了这片静止地狱里的一尊尊雕像。 他从未感到如此孤独。 他赢了，但没有人为他喝彩。他站在规则的裂缝之上，却发现自己与他所守护的一切，隔着一层名为“时间”的、无法逾越的玻璃墙。 “很美，不是吗”克洛诺斯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带着一丝疲惫的、仿佛哲人般的嘲弄，“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你用‘缺陷’战胜了‘完美’，代价就是，你将永远地被‘完美’所排斥。你成了一个行走在世界之外的幽灵。你守护了他们，但你……再也回不去了。” 零没有理会他。他只是看着灰鸦。看着她那双永远清澈、永远倒映着自己影子的眸子。他想，只要还能看着这双眼睛，那么无论身处何地，无论是否被世界接纳，他都算不上真正的“幽灵”。 这份宁静，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卡戎体表的代码风暴，平息了。那剧烈的闪烁也停止了。它重新恢复了那种绝对的、纯白色的静谧。 【……分析完毕。】 它的声音，重新变得平滑，但那平滑之下，多了一丝零从未听过的东西——一种冰冷的、不加掩饰的……“敌意”。 【结论：‘变量-零’的存在，被定义为‘不可修正的逻辑癌变’。】 【原定‘回收’协议，已废止。】 【启动……第二序列。】 【协议名称：清除。】 零的心脏猛地一缩。 来了。 最坏的情况。监察者放弃了“杀毒”，决定直接……删除文件。 卡戎缓缓抬起了双手。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审视和修正意味的单手。而是双手平举，掌心相对，如同在进行某种创世，或者灭世的仪式。 在它的双掌之间，那片纯白的空间开始扭曲，一个针尖大小的、比周围任何黑暗都要深邃的“黑点”，凭空出现了。 那不是黑色。那是一种连“存在”本身都被吞噬后，所剩下的“无”。 【正在构建‘概念归零’引擎。】 【目标：将指定区域内的所有‘异常数据’，连同其存在过的‘逻辑痕迹’，一并抹除。】 零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不是能量的湮灭。那是……比天罚更彻底的“格式化”。它不仅要杀死现在的你，还要杀死过去的你，杀死所有关于你的记忆，杀死你存在过的一切证明。 它要让“零”这个概念，从这个宇宙中，彻底消失，仿佛他从未诞生过。 “快逃！”克洛诺斯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惶，“这是监察者的最高权限之一！它在动用‘神座’的本体力量！你挡不住的！你的‘人性’在它面前毫无意义！快……” 那个“黑点”开始以一种稳定的速度扩张，从一个奇点，变成了一个弹珠大小的、缓缓旋转的黑色球体。它周围的空间，那些凝固的数据风暴，那些静止的时空碎片，一旦被它的引力场触及，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爆炸，没有光芒，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本能的恐惧，攥住了零的心脏。他知道，一旦被那东西碰到，他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他想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他刚刚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去对抗“修正”，此刻的他，真的只是一个比普通人还要虚弱的……残骸。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归零之球”越变越大，从弹珠，到苹果，再到一个篮球大小。它散发出的那种“终结”的气息，让整个数据坟场都在哀鸣。 他输了。 他用人性守住了自己的“存在”，却无法用人性，去对抗神明的“抹杀”。 就在这无尽的绝望，即将把他彻底吞噬时。 他听到了……歌声。 …… 风语者山谷，圣域。 距离零离开，已经过去了二十七天。 山谷在张铁拳和巴图的共同努力下，已经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战争堡告。外围，是张铁拳带来的精英卫队构筑的、拥有交叉火力的现代防线；内里，是巴图的族人挖掘的、如同蚁巢般复杂的防御工事。科技与原始，在这里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但此刻，山谷最核心的、那个被零用神迹催生出的生命摇篮里，却弥漫着一股……寒意。 晨风躺在由柔软苔藓铺就的床上。他和其他二十六个孩子一样，依旧沉睡着。他们的身体很健康，生命体征平稳，但在他们的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驱之不散的阴霾。 他们的梦境，不再是温暖的。 在那个由零的意识作为服务器、将所有孩子连接在一起的共享梦境里，原本那片阳光明媚的草原，此刻正下着冰冷的、灰色的雪。 “冷……”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梦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她的面前，原本那个用糖果搭建的房子，正在一点点地风化、消散。 “哥哥……哥哥去哪了” 另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站在草原上，茫然地四处张望。那个总是会陪他们玩耍、会用星光为他们变出各种玩具的、被他们称之为“零哥哥”的温暖存在，不见了。 整个梦境世界，正在失去色彩，失去温度，失去……核心。 晨风站在草原的中央。他比其他孩子要年长一些，也因为与零的链接最深，他能感受到的东西，也更多。 他感受不到哥哥的存在了。 不，更准确地说，他能感觉到那条连接着他们的、温暖的丝线，还在。但是丝线的另一头，却坠入了一片无尽的、冰冷的、正在将一切都吞噬的黑暗之中。 他能感觉到，“零哥哥”正在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吃掉”。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抓住了他的心脏。那是比面对畸变体、面对联盟的炮口，都要深刻一万倍的恐惧。 因为零，是他们的“神”，是他们的“世界”本身。如果神会陨落，那么他们的世界，也将不复存在。 “哥哥……在消失……”晨风用梦呓般的声音，对其他的孩子们说。 所有的孩子，都停止了哭泣和颤抖。他们抬起头，看向晨风，那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全都写满了同样的恐惧和茫然。 “我们要……怎么办”羊角辫女孩抽泣着问。 怎么办 晨风不知道。他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什么叫规则，什么叫数据，什么叫监察者。他只知道，他最重要的人，正在受苦，正在离去。 他想帮他。 他必须帮他。 一种本能，一种源自他们这些“新世界原生代”的、与生俱来的本能，开始在他体内苏醒。 他想起了零哥哥在引导他们穿越数据风暴时，教给他们的东西。 “不要害怕，不要抵抗。去感受，去理解，然后……用你们自己的颜色，去把那些灰色染掉。” 自己的颜色…… 晨风闭上了眼睛。他开始唱歌。那不是一首有歌词的歌，只是一些简单的、不成调的音节。那是他小时候，姐姐灰鸦在他睡不着时，经常为他哼唱的摇篮曲。 那段旋律，代表着“安心”，代表着“守护”，代表着“家”。 那是属于晨风的，“颜色”。 当他的歌声响起时，梦境草原上，一朵散发着微弱金光的小花，从灰色的雪地里，顽强地钻了出来。 其他的孩子，看到了那朵花。他们仿佛明白了什么。 羊角辫女孩，想起了妈妈做的、热乎乎的肉汤。于是，一股暖流，开始在冰冷的草原上扩散。 虎头虎脑的男孩，想起了爸爸送给他的、那个坚固的木头盾牌。于是，一道道无形的、坚韧的屏障，开始在他们周围浮现。 二十七个孩子，二十七个最纯粹的、最干净的、充满了人类最原始情感的“梦”，开始交织在一起。 他们的歌声，汇成了一首稚嫩的、却又无比和谐的合唱。 这歌声，穿透了梦境的边界。 这歌声，沿着那条连接着零的精神丝线，逆流而上。 这歌声，跨越了千万里的物理距离，跨越了维度的障壁，抵达了那片连神明都要被埋葬的……数据坟场。 …… 零听到的，就是这首歌。 在这片只有冰冷规则和死亡倒计时的绝对静默中，这首充满了温暖和生命气息的摇篮曲，是如此的突兀，又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这是……”他茫然地抬起头。 那颗已经膨胀到房屋大小的“归零之球”，依旧在缓缓地向他逼近。但在这首歌声出现后，它的旋转，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检测到未知源头的‘原生密钥’级数据流注入。】 卡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里面包含了真正意义上的……“困惑”。 【……数据源分析：‘系统原生代’。】 【……逻辑判断：‘原生代’为系统更新后的‘合法’用户，拥有基础层访问权限。他们的行为……受规则保护。】 那道由二十七个孩子的梦境汇成的、七彩的“歌声”，如同一条温暖的溪流，注入了这片冰冷死寂的数据坟场。 它没有去攻击卡戎，也没有去对抗那颗归零之球。 它只是……流淌着。 它所过之处，那些被监察者强行扭曲和禁锢的、属于旧世界的记忆碎片，仿佛被唤醒了。 那个追逐蝴蝶的小男孩，抬起头，对着歌声露出了微笑。 那个跳楼的交易员，在坠落的半空中，流下了一滴解脱的眼泪。 那个分发罐头的士兵，轻轻地哼唱起了同样的旋律。 这些被当做“垃圾”和“废品”埋葬在这里的人类情感，与孩子们的歌声，产生了共鸣！ 整个数据坟场，这个由监察者建立的、埋葬历史的“墓地”，开始“活”了过来！ 【……警告！底层数据库发生未知共振！】 【……‘神座’稳定性下降！】 【……‘归零引擎’能量供应出现……波动！】 卡戎那完美的身躯，再次剧烈地闪烁起来。它就像一个国王，发现自己的子民，正在集体“叛变”！ 而那道七彩的歌声，最终的目的地，是零。 它温柔地，包裹住了零那即将被抹除的存在。它没有为他恢复任何力量，但它……为他做了一件事。 它以“合法用户”的身份，向这个被监察者完全锁死的世界，提交了一个……申请。 一个……“访问申请”。 就像一个普通用户，向网站的管理员，申请开一个“后门”。 监察者的规则是至高无上的，它无法违背。但孩子们的“原生密钥”，同样是规则的一部分！ 一个“是”与一个“否”的逻辑指令，在系统的最底层，发生了最激烈的对撞。 最终的结果，不是崩溃，而是……妥协。 在零的面前，那坚不可摧的、由规则构成的空间壁垒上，一道小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裂缝”，被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那是一条不该存在的路。 那是一扇……通往规则之外的后门。 零看着那道裂缝，又看了看远处正在全力镇压整个坟场“暴动”的卡戎，他笑了。 那是劫后余生的、充满了无尽疲惫和疯狂希望的笑。 “谢谢你们……”他轻声说。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道由孩子们的歌声为他打开的、唯一的生路，扑了过去。